“可不是嘛。”舒爱玲撇撇嘴,“林家那些老关系还是有用的。伯纳德被判了十年,那些跟着他混的洋人,因为没有具体参与什么,所以根据案情不同,被罚款遣送回国,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咱们这地界儿来。”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但林傲雪前天就被放了,没人知道林国栋把她藏哪儿去了,估计是送到国外了。”

唐嘉茵望着窗外,夕阳正染红半边天。

她想起那天在楼道里,林傲雪身上昂贵的香水味,想起她眼底的疯狂与不甘。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的女人,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清算。

“那林副参谋呢?”

“听说被降职了,调到地方水利局去了。”舒爱玲端起茶杯,“也算他倒霉,本来都要升军区副司令了。”

唐嘉茵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场风波闹了这么久,最终以这样的方式落幕,好像谁都没赢,又好像谁都输了。

但好在,她不必再为前世的痛苦而受到折磨。

又过了三天,舒爱玲的手臂拆了石膏,虽然还不能提重物,但已经能自由活动了。

她提着一篮自家种的嘉宝果,再次来到唐嘉茵家。

“嘉茵,我妈让我问问你,这周六有空吗?”舒爱玲把嘉宝果放在案板上,“她说想请你们俩去家里吃顿便饭,就当是谢谢你之前拼命找人送我去医院。”

“这怎么好意思......”

舒爱玲摆摆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妈说了,你跟靳北章都是好人,她就喜欢跟好人打交道。再说了,咱们现在可是同生共死的朋友,还讲究那么多干嘛?”

傍晚,靳北章推门进来时,唐嘉茵正在桌面前修补答应金毓丰要修补的明成化斗彩葡萄纹杯。

自然是假装修补了……

她计算着时间,也差不多可以拿给金毓丰了。

靳北章回来,便看见昏黄的灯光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在脸颊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

“今天带了糖炒栗子。”他把油纸包放在案板上,栗子的甜香混着玉米的热气漫开来,“怎么不开大灯?我瞧着有些暗了。”

唐嘉茵起身朝他笑,“一下子忘记时间了。”

说话时,靳北章已经去开了大灯。

唐嘉茵便迎上前,“爱玲姐下午来了,说她妈妈想请咱们周六去家里吃饭。”

“舒家?”靳北章解着军绿色外套的纽扣,眉头微扬,“她母亲倒是有心。”

“说是要谢谢我,我这都不好意思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爱玲也不会有此一劫。”

唐嘉茵剥开一颗栗子,金黄的果肉在掌心冒着热气,“但是沈夫人和爱玲又太热情,我就不好扫兴我想着空着手去不好,明天要不要去百货大楼挑点礼物?”

“嗯,”他应着,目光落在她沾了栗仁碎屑的唇角,俯身吻去,声音低沉艰涩,“明天我休息,一起去……”

第二天上午,两人在百货大楼转了许久。

唐嘉茵最终选了一条藕荷色的丝巾,料子是上好的杭绸,在玻璃柜台里泛着细腻的光泽。

靳北章则没买,只在家中挑了两听特供的茉莉花茶。

周六下午,靳北章骑着自行车载着唐嘉茵,穿过几条喧闹的街道,拐进一片静谧的洋房区。

青砖铺就的路面干净整洁,两旁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将阳光筛成斑驳的光点,落到地面星罗棋布,也颇有几分意趣。

“这里以前是法租界,”靳北章放慢车速,声音随着车轮碾过落叶的沙沙声传来,“住的都是当年的洋行大班和政府要员,解放后收归国有,一部分还给原主了,剩下的分给了有功的老干部。”

唐嘉茵望着沿途的建筑,红砖墙配着尖顶阁楼,确实与胡同里的灰瓦平房截然不同。

舒家在路的深处,是一栋两层小楼,门口围着雕花铁栅栏,里面种着几株石榴树,枝头还挂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