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风雪绕身,祁赫苍的嗓音沾染上一丝沙哑,“继续说。”
“娘娘怀着身子,她一个人去定是使不得,好说歹说才同意让张嬷嬷跟着。”
“奴婢不放心,便远远在后头跟着。”
“谁知,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等奴婢从花园绕过去,水里头已经泡着三个人了。”
想起刚才的情形,红缨脸上还留着惊惶之色,连音调都不自觉提高了些。
“隔得远,又在下雪,奴婢一边呼叫一边往那边赶。”
“谁知,还没走到岸边,就看到陆侧妃自己跳了下去。”
德喜听得一头雾水。
陆侧妃怀着身孕,就算想救张氏,何必自己跳下去,那不是......找死吗?
红缨见太子没应声,又硬着头皮往下说。
“今晚刘总管在湖边暖阁给值守的宫人设了夜宵,出事那会儿刚好人多,所以大伙也来得快,及时将人救了上来。”
说到这里,红缨想起青枝的惨状,终是忍不住呜咽出声。
“青枝一直在水底下托着苏侧妃,拉她上岸以后,人都冻硬了还是那个姿势。”
“也幸得有她,苏侧妃才留了一口气。”
“娘娘离岸边近,奴婢到了先将她救起来,可张嬷嬷......年纪大了,回天乏术。”
红缨伏在地上,也不敢大声哭,肩背耸动,让人看着尚且不忍。
“你今日救主有功,明日去刘玉那儿领赏。”祁赫苍的语气四平八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但好在没怪到自己头上,红缨兀自松了一口气。
德喜跟上太子,余光瞥见红缨衣裙下摆已经冻得硬邦邦的,想必是刚才救人打湿的衣裳还未换下。
他顿下脚步,低声道:“你先下去换身干净衣裳,里面的事我另找人做。”
同为奴婢,各中艰辛只有自己知晓,能帮则帮。
“谢德喜公公。”红缨朝德喜离开的地方暗自福了福身,交握的手心全是冷汗。
天知道,她拉陆宛宁的时候,滑了好几次手。
至于是手上沾了水太滑还是心里带着怨气,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要不是苏侧妃也在水里头,她连人都不会帮着喊。
太医已经从里面出来了,跪在祁赫苍身前请罪。
“殿下,侧妃性命已无大碍,但臣竭尽全力,还是未能保住侧妃腹中胎儿,请殿下赐罪。”
祁赫苍扬起手,“陈太医有功,该赏。”
他顿了顿,问道:“是太子妃派你过来的吗?”
“是,娘娘说臣一直替侧妃看脉,熟知侧妃的情况,便让臣到这边来了。”
“好,既然侧妃无事,你便去庆云居,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是,臣告退。”
祁赫苍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顺宜阁,也是时隔多月第一次见陆宛宁。
差一点,他就再也见不到了。
纵然往日对她有怨有气有失望,可见她孤零零安静躺在床上,失了孩子又没了娘亲,祁赫苍还是忍不住对她生出几分怜悯。
“陆侧妃。”祁赫苍坐在床边,轻轻唤她。
陷在床褥中的女子,脸色苍白,瘦弱纤细的手不安地抓住被角,似乎陷入噩梦。
祁赫苍抬手覆在她手上,“别怕,我回来了。”
陆宛宁这才醒过来,一睁眼便是滚滚落下的眼泪。
“殿下。”开口之后,眼泪更是汹涌。
祁赫苍以为她是伤心难抑,倾身替她擦泪,柔声道:“都过去了,别多想,养好身子才是正事。”
陆宛宁将头埋在锦被里,干裂嘶哑的嗓音提醒着她,她的孩子和娘亲,都死在她手上。
她不能让她们白死。
“殿下,我什么都没了,孩子,娘亲,还有殿下你,你们都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