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却脸上被镀上一层变幻的暖光,看着难得气色不错。

外套,马甲,毛衣。一件一件落在顾烟容手中,轻轻抛到一旁。

到最后,厚重的衣服都散在一旁。这里很暖和,不需要穿得太多。

沈却倒在沙发上,像一整盘的金珠子,昂贵却长久地搁置着,终于被人掀了满桌满地,流泻不由自主。

顾烟容的头发也乱了,纷纷地垂落下去,落在他身上。

她看着沈却,完全由她掌握着的沈却。

他皮肤苍白,此刻却染着绯红,漆黑的眸灌进了阳光,透亮清澈。

他正被她按在沙发上。他在她眼前,在她掌中。

顾烟容这样想着,手缓缓移到沈却腹间。他腰腹单薄,皮肤雪白,本该手感很好。

只是上面横亘着从前皮开肉绽后留下的伤痕。

沈却向来苍白的脸颊有些发红,目光躲避着,微微侧过了头。能看到他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簌簌抖动,阴影落在眼睛里,挡住了半个眼珠。

他是知道的,自已的身体无论如何都称不上好看。

顾烟容温柔地把人从沙发上抱住,严丝合缝。

沈却尖削的下巴搁在她肩上,不被注视着让他稍稍安心。

静悄悄的。

抱了一会儿,顾烟容将紧密的拥抱稍稍分开了些,她看见沈却脸上湿漉漉的,有泪。

轻轻地、轻轻地吻,像亲吻一片羽毛、一片雪花、一阵风。

她的吻又轻又急,落在沈却脸颊、眼尾、眉峰……

直到他终于不再哭。

沈却喜欢拥抱,喜欢亲吻,喜欢所有温柔亲密的动作。

这让他感觉被爱着。

“眼睛都肿成桃子了……”

顾烟容既爱又怜,凑过去亲沈却湿红的眼睛。

“很疼吧。”

沈却身上的旧伤疤替他记着每一次疼痛,那些已经被他淡忘的,身心同时遭受着的虐待。

顾烟容温柔的轻抚让他有些受不了了。

有些人是承受不住太小心翼翼的善待的,他习惯了粗暴,习惯了呼啸而至的掌风,习惯了每一鞭每一杖留下的血瘀。

“已经…不疼了……”

每一寸伤痕都被人轻轻抚摸,他呼吸颤栗,隐忍闭上眼睛,连语句都不成声。

“疼的。”顾烟容反驳。

沈却已经忘记自已最初的模样。

他弱小而无知,需要人保护,他伸着手,没有人抱一下他。

可是生他的母亲看到他时却只觉得痛。她的身体太痛了,她从来没这么痛过,她并未做好生育的准备,她只是错误地走进了酒店里还未退房的房间。

沈修文进去时忘记将门带上。而苏愈在那个酒店工作,她只是记错了退房的房间号,想要进去清理。

一步走错,没有挽回余地。

她知道那个男人没有醉。他身上有酒气,眼神却清明。

他只是看着她,呵斥着她,她看到他眼神中渐渐升腾起来的贪婪。

她该立刻转身离开。但那一刻,她想到的是要立即道歉,请求这位先生不要投诉她。

她没能及时走出那个房间。

后来她报警,希望有人为她找回公道,可是杳无音信。

甚至……她在别人口中成了勾引沈氏总裁、妄图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

钱和权势,可以泯灭掉一个人。

她生产时,这个孩子不肯被生下来。他躲在她的身体里,无论她怎样努力都不肯出来。

仿佛他已经提前知道这辛苦而疼痛的一生,宁愿溺死在母亲肚子里。

苏愈是剖腹产的。人被剖开,强行取出那个不愿出生的孩子。

她痛得几乎要死了。

难道她要因为那个人的孩子死去吗?

难道她的一生,就这样草草了事?

难道她连死的姿态都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