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部的心神,都在顾烟容那里。

此时此刻,她眸光变得幽远,穿过他的身体,望向别的方向。

……她在想谁?

即使是失忆了,也还是想着别人吗?他就这么不讨她喜欢吗?

熟悉的不安定感席卷他全身。

被子下面,他的手重重按上胃脘。

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器官,在心绪起伏之下,又是一阵痉挛。他用力抵按,掌根自虐般摁住僵硬跳动的痛点。

不过片刻。

顾烟容回神,陷在被子里的人,方才那一丁点的轻红已经尽数褪去,脸色重回霜白。

他侧过了身子,半张脸埋进枕头里,隐忍地皱着眉。

“沈却?”

她轻轻唤了一声。

水波般茫然散开的眼睛,慢慢凝聚。

沈却埋进枕头里的脸轻轻转动,视线重新落回她身上。

白色的枕套,已经被他的冷汗洇出一片湿痕。

沈却牵动苍白的唇,眼睛也弯起来,睫羽扑簌,是一个笑。

“胃痛吗?”她关切询问,

沈却只摇头。

“不疼。”

见她探过身子,要去摸他的胃,才又说:“只是有点饿。”

沈却现在还不太能吃东西,问过医生之后,顾烟容从外卖点了份清淡至极的粥。

床上支着小桌子,碗好好地搁在上面,瓷白温厚的勺子被沈却握在手里。

瓷勺相较于塑料勺子当然有些分量,但再怎么说,都只是个勺子而已,不该存在连一个勺子都拿不动的情况。

但沈却手中握着勺柄,细长苍白的手指轻颤着,勺子不断碰上碗沿,一阵脆响。

他抬不起这个勺子。

终于,当啷一声,瓷勺落下。

沈却长睫瑟瑟发抖,口中喘着,掺杂着低低的咳呕。

还没开始吃,他就已经在反胃。

他抬手覆上口唇,干呕之下,身体深深起伏,按着床沿,一只脚踩上地面。

却被顾烟容一把按住。

“想吐的话,吐到垃圾桶里也是一样的,不去卫生间,好吗?”

她口中温柔地说着问句,动作却是却不容置疑地箍住了他细瘦的腰。

男人低低地弓着身子,颤抖的额头抵着她的肩,一只手被她就势圈住,挣脱不得。

毕竟他才刚动完手术,经不得大动作。

她一手捞起他垂落的腿,把人重新放回床上。

地上那么凉,怎么能赤脚踩上。

到床尾拿垃圾桶的功夫,却听见身后扑通一声。

顾烟容转身,看见沈却已经倒在地上,身体无力地低低伏着,一只手捂着唇,指缝间有液体溢出。

他一条胳膊撑着地面,仍在试图把自已撑起来,却是枉然了。

眼尾红得几乎要透血。

怎么能这么没用……

顾烟容把人捞起来,第一时间探向他的胃,好在,里面虽然痉挛得让人提心吊胆,但伤口并没撕裂。

沈却把着垃圾桶,连咳带呕,竟然有停不下来的架势。

地上生冷,一时间也无法将他移到床上。

顾烟容只得匆匆按下呼叫铃,在一旁抱着他,强行移开他不分轻重的手,给人护着胃腹。

一针解痉针下去,沈却胃里才重新平息。

只是胃里却进了寒气,痛得人满面皆是细密冷汗,蜷在她怀里,喘息间都是抑制不住的痛吟。

“对不起……”

似是有些神志不清。沈却泪眼朦胧,不再掩饰那些难过和痛苦,紧紧抱着她,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我也不想……”

顾烟容句句都回应:“没事的啊,只是病了身体不舒服而已,我不觉得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