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贴着他单薄的脊背,顺着嶙峋突出的脊骨慢慢捋。

像抱着一只被雨淋得湿透的小狗。

这夜的月光实在很亮,烙在地上、床上,将角落里的深黑也驱得浅淡了,成了一种幽暗的蓝。

沈却白得像不存在一样,仿佛顾烟容枕边脸侧发出清浅呼吸的那个人,只是一抹幻觉。

心里咕嘟咕嘟冒上来一阵温吞的触痛,她不由得就把人搂紧了。

沈却略微蜷缩着,出了冷汗而湿冷的手心贴着上腹,尽量将呼吸声放得平缓。

顾烟容很快就又沉进睡梦中去了,圈着沈却的那条手臂始终没收回。

单薄微凹的胃腹突起一个小鼓包,他额间冷汗愈发密集,掌根用了些力气,对着抽痛得厉害的地方碾了下去。

瞬间,胃底一阵翻腾。

“呃……”

他唇间溢出一阵颤抖的低喘,被他自已狠狠咬住下唇,又吞了回去。

泄露在空气中的,便只是半声短促的抽气。

深深按下去的手这回无论如何都无法收回,只能一直施力压着,用按压之下的钝痛同内部突突乱跳的锐痛抗衡。

尚未痊愈的刀口不免有些撕扯着发疼。相较之下,这点痛倒算不上什么了。

他按着胃,蜷着的身子不免又折了折。

一向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脸,自眼尾处飞出浅淡的红,他呼吸轻滞,长睫颤颤,喉间有熟悉的血腥气,视线愈发模糊了。

顾烟容让他回去休息时,他根本就没有离开。

只在楼下待到天光全然熄灭,路灯亮起。

夜里很冷。

他坐在医院路边的长椅上,全身都冻透了,露在外面的手指,指节发红。

他等了许久,在顾烟容的窗口暗了下去之后,估摸着她应该睡着了,才又折返回去。

他不想离开她,哪怕只是一个晚上。

胃里一阵抽搐,连带着整个腹部的肌肉都抽动着。

沈却用力到手腕都酸涩,喉结轻动,耐心地一口一口地往下吞咽着上涌的血腥。

他忍得辛苦,意识都有些混沌了。

忽然,有人把他抱了起来。

身体位置的忽然变动让他猝不及防,勉强维持住的平衡被打破,脱力地歪进一个柔软的怀抱中去,来不及挣脱,便难耐地干呕起来。

有湿热的液体从口中溢出来,他抬手,仓促将那口血呕在袖口。

他身上穿着的是件白色衬衫,并不能遮掩。

好在天色仍旧昏暗,他重又将手垂下,按在腹间,那团红渍便难以看出了。

顾烟容抱着他,对那口血无所察觉,只是一个劲给人顺着背。

“怎么又不舒服了?别这样按着,太用力了……”怀中人无声地呕着,浑身直颤。她给人抚着后背,一只手伸到他腹前,试图替下那只深深陷在上腹的手。

沈却不肯松手。他用力按着冷硬抽动的胃腹,痛得实在太剧烈,没办法放松一丝一毫。

顾烟容不敢妄动他,正要按下床头的呼叫铃打扰医生,沈却好像是稍微缓过来一些,低弱出声:“没事……不太疼了……”

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顾烟容拢着他虚脱的身体,终于寻到机会,挤掉他的手,隔着层衣服把自已的手掌覆上了他仍旧抽搐不止的胃上。

沈却腰身纤细,她一只手就能将他整个腹部都盖住。

此刻,里面剧烈作动,一片冰凉,她心里不免一阵惊痛。

就这样,还是好一些之后,那先前,该有多痛呢?

“别怕……不是很疼的。”

像是觉察出了她的心疼,沈却靠在她颈窝,轻蹭着:“你的手暖和,这样给我捂一会儿,就不疼了,真的。”

顾烟容半信半疑。她并不觉得自已的手有这么大的作用。

但这样给人捂了会儿,沈却胃里竟然确实慢慢平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