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块片片碎裂,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玉。
极细腰腹被纱布缠裹。
他是痛的,手指微蜷,额间沁出薄汗,却仍旧睁着眼睛,静静看着顾烟容。
他想,很痛,应该不是梦吧。
顾烟容被他看得心里发疼,立刻走到病床另一边,凑到枕前。
沈却仍旧看着她。
“顾……烟容……”
轻轻地说。
声音太哑、太低。
“是我!”顾烟容激动应答,轻轻触碰他那只正在输液的手,感受到极低的温度,立马拢进手心,“你胃出血很严重,开了刀,很痛是不是?”
沈却轻轻摇头。
“不疼。”苍白的唇间衔上淡淡的笑,他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慢慢发亮,“谢谢你,救我。”
怎么可能不疼呢。
顾烟容擦去他额上的冷汗,并不戳穿,只笑眯眯:“我捡到你,你就是我的了,养好身子,等你出院,就跟我回家。”
这时,很多事都还来得及。
沈却的胃病已经很严重,但是还没有做过切胃手术。好好养着,应该可以比她印象中那个人更健康一点。
她也没有讨厌他。
沈却可以更轻松一点。不必一个人孤单又辛苦地生活,不必带着不见天日的喜欢躲在角落偷偷看她,不必孤注一掷在谢青山公司出问题时强行跟她结婚。
这次,她会一直陪着他的。
她会主动提出要结婚。
在顾烟容含笑的目光之下,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睛,慢慢地变圆。
沈却发愣。
“你要,带我回家……”
他低低重复,似是难以相信。
顾烟容点头。
医生检查完,对顾烟容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她注意力短暂离开沈却身上,将重点一一记下之后,再回来,就看见那对黑眼睛湿润。
窗外带着寒意的天光笼罩,他面上一片清寒,眸中润泽,亮晶晶的。
“怎么了?怎么哭了?”她轻轻捧住那张脸,沈却望着她,感受贴附上来掌心的温度,眼睛里潮湿更甚,瞬间就有泪珠滚落。
晶莹舐过因失血而霜白的面庞。
顾烟容擦去眼泪,努力克制住想立刻亲吻他的冲动。
这时候的沈却还小,还没跟她结婚,还不能亲。
但是可以摸摸。
她摸摸湿漉漉的眼睫:“难过吗?还是痛?”
长长的眼睫在她的触摸之下微微颤抖,沈却闭上眼睛。
藏起下雨的黑夜。
“谢谢你……”他说。
唇瓣颜色很淡,看着很柔软。
顾烟容俯身,隔着许多管线,虚虚抱住孱弱苍白的人。
她经常抱他的。在他难过的时候、痛的时候、没力气的时候。
还有,在他开心的时候、撒娇的时候、睡觉的时候。
或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只是看着他,然后就想抱抱他。
只是这具年轻的躯体,未曾感受过她怀抱的温度。
也没有感受过别的人的拥抱。没有任何人抱过他。
垂在身侧的手轻轻作动,沈却一瞬间有不顾一切牢牢抱住她的冲动。
就算会痛,也想用力抱住。
再也不要放开手。
顾烟容贴上他脸颊,轻轻蹭蹭。
“想哭就哭吧,”她说,“我知道你难过,我会哄你的。”
一捧雪,倏然融化在春天里。
于是顾昭带着饭来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两个人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