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却踏入，一眼看见闭着眼睡得正香的那个人。

顾烟容阖眸沉在沙发里，面颊透着浅红，被身侧的人推了推，浓墨般的长睫才缓慢掀开，眸光凝聚，看到沈却刚好走到自已跟前。

灯光和人声被他挡在身后，清瘦单薄的身形投出一片暗淡的影，像一小块淡薄仓促的夜，尽数倾倒在她身上。

沈却漂亮又锋利的脸在这间喧闹的屋子里异常苍白，仿佛被剥夺了颜色。

他淡色的唇微微启开，喘息间胸膛起伏，领口敞开，露出精致吊坠和冷白深凹的锁骨，冷汗缓慢滑落进去，积成一小片冷潭。

他知道这里有顾烟容的朋友，有闻月。

所以臭美，只穿了漂亮却不够厚的衬衫和大衣。

完全抵抗不了冬日的寒风，浑身都冻透，指尖青白。

如果顾烟容还清醒，肯定要说：“不听话，穿的太少。”

“烟容，”沈却声音疲弱，带着喘息，“我来接你回去。”

他微微俯身，伸出手来，苍白而柔软。

顾烟容抬眸望望他没什么血色的面颊，很快抬手握上去。

沈却掌心沁着层冷汗，一片湿冷乏力。

握着那只手，只微一用力，这人就被带得往下跌。

男人清瘦如一片叶，轻而易举被她拉着坐在了旁边。

沈却将将坐稳，眼前黑雾腾起，抬手抵上腹部，霜白唇瓣间泄出几声低咳，乱七八糟的光源里，一张脸白得模糊，唇上也没有血色，眼睫垂落乱颤，如同濒死的蝶翼。

顾烟容给人顺气，觉得他浑身都很冷，于是忍不住把人往怀里藏。

待他平息，又看着他笑。

“你怎么来啦。”她说，“一睁眼就看见你，真好呀。”

沈却闻言，眸中有星点光芒，看向她盈盈弯着的眼，泛白的唇瓣微微弯了下，露出一点极淡，然而极满足的笑意，墨眸中似有水光流淌，近乎恍惚。

“嗯。”他低低应了声，“我来接你回家了。”

顾烟容喜欢他来接她。她笑眯眯凑过来，亲一口淡色的唇。

旁边的人起哄。

四周人影重叠，人声喧哗，而沈却的一颗心被碾压，变得晶莹，被盛在透明玻璃杯中摇荡。

烟容，在这么多人面前亲他。

来不及感到害羞。他在瞬息之间，垂在身侧的手微颤，很贪心地，想要一个抱抱。

顾烟容端起手中一直握着的玻璃杯，看一眼：“还没喝完……”

里面液体微微晃漾。

一只手覆上来，“不喝了好不好？你醉了。”

手心很冷。

顾烟容望进漂亮的黑眼睛，想了想，起身，将酒杯放到桌上。

浪费一点点酒，没关系，沈却比较重要。

再一转身，邀功地看向沈却，却见他隐忍地半垂眼睫，微微偏了头，一半脸隐没在黑暗里，仅半张脸被斑斓的光映衬得更苍白，像一剪虚弱的小月亮。

顾烟容瞬间觉得心疼。

靠过去，搂着人，很顺手地就想给他揉胃。

已经是习惯了。

没等触到，沈却就圈住她的手腕。

黑色的眼睛很深，很柔和，是一片温柔至极的水波。

痛意藏在太深的地方，层层水波遮盖，看不出。

“我们回家吧。”他说。

顾烟容迷迷瞪瞪，跟其他人说一句：“我要走了，要跟沈却回家。”

然后把人抱起来就往外走。

步履稳健，毫不费力。

包厢里的人不禁感叹，力拔山兮，实乃猛女。本来担心她醉成这样走不动路，没想到人家不仅能走，还能抱着自家男人走。

风从风上刮过，黑色的夜也被撕扯着摇动。沈却一出来就呛了口冷风，一只手捂在唇上，另只手在袖口露出一点雪白指尖，是无边黑夜中一点疏漏，指尖用力抵住胃口，咳得浑身都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