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容……怎么会想要留下来照顾他呢？

他面上少见地露出了几分费解。

她是不是只是在骗他。她是不是准备在他相信之后，再狠狠打碎他的妄想，转身离开。

他朝着顾烟容的方向望，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根本辨别不了她的表情。

他很累。身体冷得像一块冰，胃里反复绞拧，不断抽搐，喉间始终有浓郁的血腥气，几欲作呕。

如果这样能让她满意，那就如她所愿吧。

沈却阖了阖眼，低低道：“好，你留下吧。”

他昏迷这些天一直未曾进食，整个腹部已经完全凹陷下去，冰寒一片，初初醒来时尚且还能忍耐，痛得越来越厉害，现在已经有些受不住。他的手在被子下面暗暗移到上腹，却碍于刀口，不能用力压下去，只能无济于事地捂着，然而他掌心湿冷，只是让胃里冷痛得更厉害。

而且……还是好晕，手不受控制地发颤……

他咬住嘴唇内侧，不愿出声。

顾烟容应该马上就会走，再忍一会儿就好。

可是他总也没听到脚步声，反倒是鬓边冒出的冷汗又被温柔地擦掉了。

为什么还不离开……

沈却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苍白的唇被他咬得透红，头微微往后仰了仰，细弱的颈子被拉得平直，喉间泻出一声低弱喘息。

顾烟容见他头颈不安地在枕上蹭了蹭，脸色也愈加苍白，连忙把手伸到被下，想去摸他的胃腹。

她先前塞进去的那几个热水袋还温热着，却丝毫起不到作用，沈却身上的冷汗把被子里浸得又冷又潮，没有一丁点热气，身上更是湿冷得像一块冰，此时整个人都受不住地有些发抖，覆在胃上的手几乎要滑落下去。

她掌心温暖，碰到沈却身体的时候，他明显整个人都剧烈地颤了颤，下意识想要往温暖的地方靠过去，却没有力气，也不想卑微地向顾烟容求一点安抚。

顾烟容将自已的手贴到他一片冷硬的胃上。

沈却没有力气，抚在腹间的手被轻而易举地推开，一只暖呼呼的手不由分说贴了上来。他下意识想拒绝，又冷又痛的身子却十分渴望这点微薄的温度。

他是如此渴望，以至于说不出推拒的话来。

顾烟容见他不说话，整个人都靠近了些，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绕过沈却身上连接的管线，把他捞进怀里。

顾烟容的怀抱实在是很温暖，沈却一靠过去，就不由自主地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顾烟容感觉自已像抱了一块正在融化的冰，又冷又脆弱，尤其是胃里，一点温度也没有。

不敢用力揉，她只是轻轻地给人捂着，慢慢画着圈。

沈却狼狈地靠在她怀里，沸腾的疼痛渐渐变得平缓，半晌，他终于出声：“为什么……”

他眼眶猩红，紧紧闭着眼睫，伴随着藏不住的一丝哽咽，他的头靠在顾烟容颈间，躲藏似的偏了偏，湿漉漉的睫毛蹭过她的皮肤：“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突然对他好，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离不开她。

他没有说下去。

情绪波动下，他眼前愈发昏暗，意识又开始昏沉，身体靠在顾烟容怀里，虚软地往下坠了坠，头颈无力地滑出她臂弯。

顾烟容连忙扶正他的身子。

他人虽然已经昏睡过去，胃里却仍旧冰寒，间或抽搐一下。顾烟容掌心的温度好像起不到分毫作用。

沈却昏昏沉沉一直到夜里也没有醒来，他暂时还不能进食，顾烟容看着他输完了要输的液，就在房间的沙发上睡着了。

沈却醒来时，见身侧没人，以为顾烟容走了，虽是意料之中，却还是有些失落。

他昏睡时补了点血，已经不那么晕，眼睛也能看清东西，能勉强靠着床头坐起来。

起身时眼前却还是不免有些发暗。他靠着床头缓过一阵，却看见沙发上睡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