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死,可以输,却不能站在这里,以罪人的身份被这些低贱的人审判。

景华琰一路疾驰,日夜不休,此刻嗓子略有些沙哑,他说:“普天之下,唯大楚律能定夺人的生死,即便是天家也不例外。”

“姨母所犯之事,每一条,每一件,都要书列出来,这都是你最终行刑的罪证。”

景华琰一边说,手里一边摩挲姜云冉的手指,无声诉说着关怀和想念。

他的目光却落在沈秧身上,脸上甚至慢慢洋溢出尘埃落定的闲适。

“姨母,你放心,今日所有之事,虽不能一一陈列于史书之上,但宫廷史稿会一一书写,千百年后,会有无数人评判这一段历史。”

沈秧怒不可遏:“景华琰!”

夏岚上前,出手如钳,牢牢控制住沈秧的身形,让她一动不能动。

景华琰对蒋长州说:“开始吧。”

蒋长州展开手中的折子,一字一顿开始读起来。

“隆庆十六年,沈氏旁支沈清擢升为定国军千户,拱卫京师。”

“同年,沈清蛊惑五岁的阮忠良,以双子星不祥为借口,造就诸多事端,让阮氏夫妻驱逐长子阮忠礼,夺其身份,让其只能在老家清州以阮千帆的名字长大。”

姜云冉此时才知晓父亲的姓名。

阮千帆,大抵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过尽千帆,方能苦尽甘来。

蒋长州没有停顿,继续说道:“从隆庆十六年伊始,沈清便开始陆续培养死士,后隆庆二十八年,沈清与先帝交好,成为莫逆。”

说到这里,蒋长州终于停顿了。

这一段涉及先帝的往事,本不应该由臣子供述,也不能由景华琰悖逆父亲,揭露他的累累“罪行”。

所有证词,所有涉及先帝之事,最终都只能淹没在旧日时光里。

说是交好,其实不过是沈清看人犀利,他看出先帝自私凉薄,忘恩负义的本性,才托举他继承大统,借着他的手翻身改命。

景华琰淡淡道:“说下去。”

蒋长州躬身行礼,才继续道:“后元徽二年,沈清谋划覆灭沈家宗系、姜氏、刘氏等京中世家大族,以九黎战事为由,最终定几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当年的罪证,活着的证人都已寻到,加之沈秧之证词,可确定当年三家皆被冤枉,此为冤案。”

听到这里,姜云冉不由动了动手指。

景华琰手心用力,握住了她彷徨的心。

四目相对,景华琰无声对她说:“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罪臣之后。”

姜云冉眼睫轻颤,心中翻江倒海,无数思绪涌上心头。

母亲的半生艰难,父亲的少年坎坷,自己的半生流离,都在这一句话中消弭。

头顶之上,乌云散尽。

若此刻并无旁人,她大抵想要痛哭一场,只为风华正茂却早早亡故的父母。

然而此时并非最好时机,关于她的身份,还需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详谈也不迟。

她轻轻呼了口气,最终没有开口,只慢慢勾起手指,回握住景华琰温热有力的手。

那让她觉得温暖。

尘埃落定的安心充斥内心,不再彷徨无依。

景华琰适才看向沈秧。

他眸色沉沉,眼眸中既无恨意,也无怨怼,仿佛只看着一只蚂蚁,是那么微不足道。

沈秧忽然笑出声来。

“你不怨恨我吗?你母亲,你妹妹,你的母族亲人皆因我而死,景华琰,别弄这一套审判戏码,直接杀了我便是。”

景华琰并没有被她激怒。

“往事已矣,故人难圆,”景华琰淡淡道,“作为帝王,朕若徇私,那天底下便再无严明律法。”

“你不想被审判,可朕偏偏要审判。”

“蒋长州,继续。”

蒋长州呼了口气,即便冷硬坚定如他,此刻也额头冒汗,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