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靠着?联姻将彼此之间的?利益牢牢绑在一处,一手遮天。

纵使宣帝在时,所颁布的?政令若是折损他们的?利益,也大都难以推行。

而宣帝去?后?,再无人?能坐稳这个位置。

孝惠皇后?唯有萧斐这么?一个女儿,她与?那?些个兄弟实在算不上亲厚,但这些年身处阳羡,看着?他们折损,偶尔也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当初萧褚前脚“坠马而亡”,世家?后?脚迎重光帝入建邺为帝,萧斐曾犹豫是否令人?送信到武陵劝阻。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

因以她对士族的?了解,若非重光帝,便是西阳王萧槊。

此人?性情与?重光帝迥异,沉迷声色犬马,曾纵手下兵卒抢劫南下流民,以此敛财,实在不堪。

重光帝虽无雄才大略,但性情温厚,于百姓而言自是更好些。

而今得知?他承宣帝遗志,令人?重建学宫,萧斐欣慰之余,又不由得唏嘘。

若换了从前,萧窈兴许懵懵懂懂,一无所知?。

但班漪入宫那?段时日,明面上说是教授礼仪,为免她听得乏味,也断断续续讲过许多旧事。

萧窈想了片刻,逐渐明白过来长公主为何会在离开建邺之前,特地走这一趟。

她轻声道:“尊祖当年,应是极为不易。”

萧斐推开窗向外看去?。

马车自市廛中穿行而过,间或有货郎叫卖声传来,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许多事情非朝夕之功能成,薪火未灭,便总有一线生机。”萧斐支着?额,似是同她解释,又似是自语,“我常觉世家?至此地步,内里早就烂了,又岂能长长久久、不腐不朽?”

萧窈想了想曾死在她面前的?王闵,又想了想自班漪处听到的?诸多事迹,点点头。

“而今各家?早就不复昔年光景,说是芝兰玉树,可出类拔萃的?子弟屈指可数。”萧斐眼中浮现笑意,“你阿父挑崔循与谢昭来办此事,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萧窈下意识想问为何,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低头思索。

过了会儿,方才开口道:“我与谢昭有过往来,许是因出身的?缘故,他并不执于门第之见。父皇有意借重整太学的?机会,叫寒门子弟也能得入学宫的?机会,谢昭似乎亦有此意。”

“至于崔循,”萧窈难得这样认真地审视此人?,迟疑片刻,方才又道,“他似士族中人?,又不似……”

譬如在学宫之事上,他与?谢昭的?态度截然不同,是站在士族立场,不欲为寒门子弟开这扇方便之门。

也总是会挑剔她的?礼仪,古板且严苛。

在另一方面,却又不那?么?像。

他不爱声色犬马,更不会如王闵那?般放浪形骸;时下士人?大都以清闲为贵,以恪勤不懈为鄙,身上担着?职责,实权却在不经意间一步步下放。

可崔循不是。

他大半精力都耗在那?些事务上,仿佛总有看不完的?公文。

明面上只担着?太常少卿一职,手中实则攥着?诸多权利,从不肯让渡予人?。

萧斐原本只是自己心生感慨,不意萧窈竟能说出这样条理清晰的?一番分析,颇为惊讶。及至听完,含笑颔首:“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从前向来不在这些事情上留心,如今倒真是有长进了。”

调侃罢,这才认真道:“崔氏这位长公子,是他们之中难得清醒的?人?。”

“真是可惜了。”萧斐抚过手炉上描金刻纹,断言,“以他的?能耐,若非出身崔氏,而是寒门,圣上欲为之事能轻松许多。”

重光帝选崔循来做此事,便是想通过让渡权利给他,令崔氏与?其他士族逐渐分割。

只是显然,崔循尚未有此意。

马车在学宫外停下时,已近晌午。

这些时日下来,学宫各处已然修缮妥当,闲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