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循摇头:“叔父知道的,我酒量不佳。”

“便是醉了,叫人?扶你回去歇息就是。”崔栾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还是说,晚些?时候你另有安排?”

说着?,有意无意瞟了眼崔翁。

崔循被戳破心思,难得?窘迫地轻咳了声。

“无妨,无妨。叔父当年为见心上人?,还去翻过墙,险些?被当作偷窃的贼人?送官。”崔栾品着?陈酒,毫不介意提及自己当年的糗事,感慨道,“年轻人?合该如?此。似你从前那般老气?横秋,才不好。”

崔循眼中浮现笑意:“多谢叔父提点。”

崔翁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用过饭,渐渐有了倦意,由老奴扶着?回去歇息。各房便也陆续结伴散去。

崔循出了门,接过仆役递来的大氅。

“马匹已经备下?。”松风恭谨道。

往常崔循出门大都乘马车,能隔绝旁人?视线,器物一应俱全,便宜办公、休憩,但?却慢。

昨日萧窈道明除夕要在宫中,又?问他家宴后?能否来陪自己时,崔循犹豫片刻后?还是应了下?来,吩咐松风备马。

养尊处优,循规蹈矩的世家公子,是不该这般行事的。

但?他还是做了。

暗流涌动的宫宴已然散去,萧窈不曾回朝晖殿,而是来了城楼观灯。

除夕虽比不得?上元节那般,有各式各样的花灯、灯楼,映得?秦淮一带如?天?河。但?城中各处也已经装点布置上,渺茫夜色之中,有灯火万家。

崔循登楼,见着?凭栏独坐的萧窈。

萧窈身着?织金妆花红裙,披狐裘。发上金钗珠玉,衬着?雪肤红唇,艳丽得?不可方物。回头看他时,眼波流转,眸中映着?檐下?烛火的光,笑得?狡黠灵动。

有那么一瞬,崔循只觉心跳仿佛都快了些?。

“你我这般,像不像幽会?”萧窈戏谑。

崔循已习惯她信口胡诌,无奈一笑。近前,将她被风乱的鬓发拂至耳后?,低声强调:“你我是夫妻。”

又?问:“宫宴可还顺遂?”

萧窈点头,鬓上的凤凰衔珠步摇随之晃动:“你真该看看萧巍的脸色。”

崔循了然道:“可以?想见。”

“他如?今在建邺,与?江夏往来通信多有不便,桓维又?无意鼎力相助,便是再怎么不甘,眼下?也只能忍气?吞声。”萧窈稍稍正了神色,“但?我观他态度言辞,江夏那边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但萧窈原本也没指望,仅凭立储便一劳永逸。

说是“幽会”,实则却聊起这些来。

崔循并未打断,只拢了她的手,安静听着?。

待萧窈大略讲过自己的打算,微微颔首,道了声“不错”。指尖摩挲着?她纤细的手腕,低声问:“想这些?,不会厌烦吗?”

“有时会,”萧窈顿了顿,坦然而认真道,“但?我总要做些?什么。”

从前争吵时,崔循曾咄咄相逼,告诉她不独士族藏污纳垢,皇室亦如?此。

萧窈无法反驳。

因就连她给了颇多照拂的寒门学子,也并非个个都如?管越溪、杨鸿光这般上进。甚至有人?被纨绔带着?胡来,出入秦楼楚馆,为他们代写功课,逢迎奉承,低声下?气?讨好。

明明当初皆是尧祭酒亲眼看过,精挑细选的人?,却也会如?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萧窈自学宫属官递来的奏疏得?知此事,初时愤怒,渐渐却觉出些?难过。

她独自枯坐许久,最后?叫人?传了谢昭来。

虽说今时不同往日,谢昭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闲散无事的协律郎,但?他身上到底还担着?学宫司业一职。

学宫递来这封奏疏,是因此事牵涉几?位世家子弟,属官们不敢贸然处置,故而特?地请示上意。

萧窈将这封奏疏给了谢昭,叫他查明原委,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