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旖平日在饮食上极为挑剔。

能?轻易品出新茶、旧茶的区别,甚至连煮茶的水、火候,都能?分辨出来,以?至于她?身边伺候的婢女莫不?小心翼翼,生恐触了霉头。

可如今她?魂不?守舍,竟直至心口传来绞痛,喉头腥甜,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茶水不?对。

瓷盏跌落在地,碎片如跳珠般飞溅开来,茶水洇湿了精绣的华贵衣料。

王旖攥着胸口的衣襟,白皙的手背青筋凸起,对上秋梧怜悯而忧愁的目光后,脸色难看至极:“你……祖母、祖母要……”

哪怕到?此地步,她?依旧难以?置信,踉跄着起身要见老夫人。

“老夫人服了安神汤,已经歇下。”秋梧扶了她?一把,才没令人狼狈地跌倒在地,低声叹道,“大?娘子?,如今族中子?弟犹在宫门外跪着……此事因你而起,总该给个交代,才能?收拾了这烂摊子?。”

身上的苦痛与心中的苦楚掺杂在一处,如花一般娇艳的女郎闭了闭眼,泪珠潸然而下。

她?并没大?喊大?叫,只紧紧攥着秋梧那双苍老的手,喃喃道:“不?……不?该如此……”

家中怎能?这样?弃了她?呢?

明明无论做什么,都有家中为她?兜底。不?过?是要了萧容一条命,这么多年平安无事,又怎会落得如此?

秋梧是看着大?娘子?长大?的,事至如今见她?如此狼狈,也难以?苛责她?为家中招惹来这样?的祸事。

自小到?大?,王氏都是这样?无所顾忌,娇惯着子?女们长大?的,如今事败,哪里?能?将错处悉数推到?一个女郎身上呢?

只是因果循环,做了错事便应付出代价。

王旖总要明白这本该年少时学会的道理。

黑红的毒血不?可抑制地从她?唇角溢出,如毒虫蜿蜒爬过?白皙娇嫩的肌肤,显得触目惊心。艳丽不?可方物的面容因疼痛显得格外狰狞,眉头皱得愈紧,直至最后咽气,也未能?再?舒展开。

秋梧以?帕拭去眼角的泪,还未开口,门外却先传来惊叫声。

“阿姐!”王滢顾不?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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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四溅开来的碎瓷片,径自踩过?,扑到?王旖身前失声痛哭。

紧随其后的仆妇们手足无措地辩解道:“四娘子?一定?要闯进来,奴婢们没来得及拦住……”

“四娘子?节哀,”秋梧吩咐道,“扶四娘子?歇息去。”

王滢甩开婢女的手:“祖母呢?”

秋梧垂眼道:“老夫人服过?药,已经歇下,四娘子?还是不?要惊扰为好。”

“我不?信,”王滢手上沾了长姐的血,眼底亦是通红,“祖母她?老人家向来疼我们,又怎会……”

话说到?一半,已无法再?说服自己?,伏地泣不?成声。

秋梧长叹了口气,令仆妇将王滢带走,又硬下心肠吩咐道:“收敛尸骨,将大?娘子?暴病而亡的消息放出去。”

王旖身死?的消息随即传遍建邺。

哪怕王家自己?已经找了理由,说是病故,但?谁也不?是傻子?,不?难猜到?这死讯另有蹊跷。再一想先前关于萧容之死?的传言,心中大都有了揣测。

王氏从前那般不?可一世,又是出了名的护短,而今却沦落到“断尾求生”的地步。

为此有唏嘘感慨的,也有因此提点儿女,叫他们“紧紧皮”都收敛些,莫要凭空招惹是非的。

王旖的死?讯传到?萧窈这里?时,她?正在调琴。

先前心总静不?下来,琴闲置在那里?,已经有段时日未曾碰过?,先前习过?的琴曲也生疏了些。

一侧的博山炉中轻烟袅袅,如雾弥散。

翠微转述了六安传来的消息,又道:“听闻王家正忙着请医用药,说是老夫人病得卧床不?起,四娘子?亦哀毁过?度,病倒了。”

萧窈漫不?经心拨弄着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