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宏泰估计是?蓄谋报复已久,带人来的时候已经把火葬场的人请出去了。
杨鸿威先是?去了杨树平的丧葬厅,大厅里也?没人了,到处都乱糟糟的,被砸得?稀巴烂,花圈凌乱地倒在地上,正中躺着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
杨鸿威走过去一看,是?石洪文,人还活着,他微不可查地松一口气。
人还活着就?属于事故斗殴,跟他没关系,不用他帮忙赔钱,他就?下个处分?就?行。
现在热力厂的效益是?真不好,干得?不好明年估计就?干不下去了,他正在攒钱看下家,是?一点?钱都不能乱花的紧要关头。
“扶我,起来。”石洪文被血糊着脸,看不清来人是?谁,但沙宏泰打够就?走了,来的人应该不是?他的人。
杨鸿威略有些嫌弃地扶起石洪文,正想着要不要给他打个120,但一想着自己还要垫医药费就?把这?话咽了下去,转口问:“你?是?回家吗还是?找个小诊所?”
石洪文混乱地一摆手:“我要找秀兰。”
杨鸿威也?不在这?个时候惹他:“明秀兰,你?要找你?老婆?那她在哪儿?”
“……先去正厅看。”石洪文一边咳嗽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她应该去那边报警了,如果没有,那就?是?回家了。”
杨鸿威搀着石洪文走了过去,一进正厅两人都是?一顿。
冰冷的灰水泥地上躺着三个直挺挺男人,瞳孔扩散,浑身?上下布满寒霜,仿佛刚从冰窖捞出来。
这?死?法一看就?非同寻常,杨鸿威哪怕见多识广也?被吓得?一激灵。
石洪文一下认出这?三人是?追着明秀兰走的,他猛地推开杨鸿威搀扶自己的手,嘶哑大喊:“秀兰!秀兰你?在这?儿吗!”
室内空荡荡的,寂静无?声,只?回荡着石洪文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
“秀兰啊。”他又喊,带上了颤音,“你?回家了是?吧?”
“吱呀”
旁边小屋的门?悠悠地打开了,瘆人骨髓的冷意随之而来,石洪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双目失神地望过去,望到了他此生最难以忘记,又时刻回响的光景。
只?剩半个的明秀兰满身?寒霜,手从打开的门?里倒下来,他依稀认出倒在地上的两个稀碎东西是?自己两个儿子,光滑健壮又小小的脊背背面朝上,侧着的脸面目全非。
他满脸恍惚地跪倒在地,里面是?和他一样面色空白,流着泪,但却在咀嚼的杨小花。
满室厚厚的寒霜,地上一点?血渍都没有,六具尸体就?那么横陈开来,一半是?他恨的人,一半是?他爱的人。
尤荣伊站在石洪文的身?后,静静地看着这?荒唐现实里最可怕,最痛苦,将?他这?三年来完全彻底地折磨变形的一幕。
杨鸿威被吓得?面色惨白,他后退两步,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看向杨小花:“警察马上要来了,怎么办?!”
杨小花吃了人,就?是?字面意思上,吃了人,吃了他的老婆和孩子,吃了他半生的幸福快乐。
他可以把这?个变成怪物小女孩儿送出去,送给警察,把这?个杀人犯枪毙。
但这?又是?他唯一挚友,临死?之前亲自托付给他的孩子。
石洪文跪在地上,任由杨鸿威推搡摇晃,他面上恍惚,似乎已经听不到这?世界的任何声响。
……他还活着吗?
他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他又为什么要活着?
行善积德一辈子没有好报,忍辱负重地被殴打,等着离开开启的新生活也?全成了泡影,他像是?回到了他被爹赶出家门?那一天,轻蔑又冷冷地斥责他
你?这?辈子被大仙批了命,无?亲无?友无?后,一辈子下贱人!
他又是?惊怒又是?恐惧,害怕这?东西成真,活得?一身?戾气,混得?黑白不分?,一辈子就?准备这?样浑浑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