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她有些违心地说。

她知道这些欧洲达官贵人手上的的中国古董，有些是那位伪满“康德皇帝”从紫禁城偷偷运出来变卖的，更多的来自无数满清旧官僚家庭。

山阴俞家很不幸也是其中一员，她祖父曾是清末的一省总督，他去世后没几年就赶上了革命，宣统逊位后家道一度中落下来，祖母不得不冒着“变卖祖产、愧对先人”的大不韪，把家中御赐的古董卖掉大半，才得以使家族起死回生，给孩子们存得了留洋的费用。

说不定这里面的东西，有的是几百年前他们家的呢，俞琬感觉有点怪怪的。

女孩内心并没能感慨多久，因为她很快遇到了一位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故人”，鲍曼。

她身边还有位裹着酒红雪纺裙，围着一圈狐狸毛披肩的佳人，耳间坠着鸽血红宝石，她看上去三十出头，有着深棕色头发和眼睛，是个典型的法国人。虽然不是绝色美人，但身材却保持得极好，更是十足的会打扮。

而这位，便是法国维希政府总理之女乔希，巴黎上流社会最活跃的名媛。

第一次见到她，俞琬便想到了儿时在圣诞宴会上见过的交际女王唐瑛，传说里，她会自己设计服装，也有自己的裁缝，巴黎秀场最新的设计在一个星期后就能出现在她的身上。

珠玉在侧，本就全盘遗传了父亲长相的鲍曼，则显得像灰姑娘里继母的女儿了。

“女士们，这是克莱恩上校的女朋友，”

虽然玛格达对鲍曼跋扈也算略有耳闻的，但和丈夫迈耶一样，她全然不清楚克莱恩上校的华沙三角风波，也并不知道她这位新朋友的男友，去年差点把面前这位给掐得一命归了西。

对于鲍曼来说，俞琬也是她这辈子再也不愿遇见的人，特别是听到玛格达以“克莱恩的女友”来称呼她的时候。

记忆如铁钳，将她拖回华沙那个有如梦魇的午后。

0171 噩梦

雨幕笼在窗外和裹尸布一样，她高高扬起下巴，每个音节都像刀刃掷向那个男人去。

“她死了。”

她当然记得那个女人说的话，说这个男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

可一见到这人怒气冲冲撞门进来，军装上的雨水还在往下滴，为了那个劣等民族的贱人失了控的样子，她那些要在他面前温柔小意的想法，就统统被抛到了脑后。

凭什么？这个念头在血管里尖叫。

她生来就是被人捧着的，珠宝、华服、男人，哪一样不是她勾勾手，就自己追着上来讨好她，她凭什么要像那个低贱的有色人种一样，低三下四去讨人欢心？就算是他，也不行。

“再说一次？”

男人的声音轻得快被雨声淹没了，可充血的眼睛却沉得吓人，周身的空气都快凝结成冰，那种寒意有如实质，爬上鲍曼脊背去，让她不由得打了个战栗。

可这时，有种扭曲的快意又从心底涌了上来。

他越是这样，鲍曼越想要刺激他，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她为得不到痛，那他也得为失去痛，痛得撕心裂肺才好。

“死了。你那个劣等民族的小情人...像只被碾死的虫子一样，死透了！”

窗外劈下道闪电，惨白的光撕裂天幕，将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照得和大理石雕塑一样，冰冷、锋利、毫无生气。

他眼睛里的火也幽暗下来，森然得和鬼魅似的。

没有嘶吼，没有暴怒。金发男人只是极缓地呼出一口气。

而下一秒，鲍曼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眼前一花，后脑撞上墙板的同时，一股骇人的力量已经钳住了她的脖颈去。

“呃！”

珍珠项链在挣扎中崩断了，珠子噼里啪啦落到地板上，空气也被扼断了，女人就是张着嘴也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视野里爆开大片大片的黑红雪花来，像有人往瞳孔里泼了墨。

死亡。

这个二十余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千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