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航师父圆寂了。”
盛峣并不知道当时盛远航出家去的哪个庙,在那之后他极少有盛远航的消息。
他们后来只见过一次面,是盛屹刚上小学的时候,盛远航说想看最后一眼。盛峣说:“盛屹,这是你爸。”盛远航说:“不不不,叫我朗航师父。”
法号显得随意,字辈加上俗名。盛峣不理解,但是懒得问也懒得辩:“朗航师父,看完了吗?我们要回家了。”盛屹跟盛远航不熟,连朗航师父也不肯叫。
他当时可能想的是,神经。
空气仿佛混入了黑烟,世界的亮度被调低。
盛峣抬头一看,原来是乌云。这天,说变就变的。
盛屹问:“他死了,然后呢?”
盛峣:“说是死前生病,借了些钱,要我还钱。”
“……”盛屹咬咬牙,“死鬼。”
盛峣抽出一支烟点上,黑云仿佛在用力下压,烟头那点星火燃得焦灼。
盛屹忽然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盛峣,我想抱抱你。”
盛峣有些茫然地转向盛屹。面前已经出落得健康有力的青年靠了过来,记忆中总是跟在身后的小孩,恍然已经成年。
盛屹双手环住盛峣的脖子,缓缓地靠上他的肩头。一句话也没说,就这样靠着。
对盛屹感情最复杂的人应该是盛峣的妈妈。
当时盛远航留下两个月大的盛屹就消失了,这个小孩本不该他们娘俩管,但当过妈的人狠不下这个心。
说好称不上多好,时不时冒出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只有你不是这个家的”,说坏称不上多坏,有盛峣一碗饭,就有盛屹一碗饭。对独身拖俩小孩且没有太多谋生技能的中年妇女来讲不容易了。
盛屹虽然小,但情绪这个东西,正常人很容易感受到。
在盛屹最小的时候,更多是盛峣在抱他。
不过,很快盛屹就变成了一个酷奶娃,酷小孩,酷初中生,酷高中生,酷哥。他主动斩断了一根叫温情的弦,这辈子再不可能有。
盛峣僵硬的身体放弃抵抗,偏头搭在了盛屹的头上。
那支烟抽完,温情持续了一分钟。
盛屹放开盛峣,恢复了酷哥模样。
“你是知道他要来吗?”
“怎么可能?我真的只是单纯叫你出来拍鸟。”
“你真是个扫把星。我恨你。”
“难道我不回来,事情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溪谷春晓那条路的水岸边,一身户外装的程霭拿着相机,低头翻看刚刚拍到的景象他的助理,准确地说是他的前助理,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听到陈斯屿的话,程霭抬起头:“如果不是你非要闹那一出,他至少不会觉得我是个很随便的男人。”
原本心情尚好的陈斯屿听到这里皱了皱眉:“随便?这话怎么听着像在骂我。”
“就是在骂你。”
程霭第一次见到盛峣,是在六年前。
程霭是从基层开始往上接触业务的,那时刚去考察一个城建项目,程霭一眼就锁定了盛峣,因为他太白了,清瘦,跟工地上常年风吹日晒的其他人不一样。
令程霭惊讶的是,盛峣看着瘦,力气却并不见得小。一摞摞砖头搬得稳且快。
中午吃饭的时候,工人们聚在一起,吃的是工地上的盒饭。重油、高碳水。程霭原本对这样的食物是没什么胃口的。但他好奇盛峣,于是也跟着过去打了盒饭,和他们坐在一起。
聊了几句才知道,是大学生假期出来攒学费。
不过这个过程,盛峣一直没正眼看他,盛峣从头到尾埋头吃饭,拳头大的馒头,他吃了四个,配上油腻腻的炒莴笋、红烧肉,大快朵颐,仿佛在吃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佳肴。
程霭光看着都觉得香,他尝了下,真不赖。白面馒头咀嚼之后的回甜,带着一股麦香。
工人不浪费粮食,各个都吃得很干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