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热茶下肚,喉咙里的痒意也被压了下去,蒋太后轻声道:“皇上可是在怨我?”
“儿子不敢。”皇帝平静地反问:“母亲可怨儿臣?”
蒋太后皱眉不悦道:“你是我儿子,我为何要怨你?”
皇帝轻笑一声:“儿子在想,今日母亲对贵妃的指控但凡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朕绝无二话。可母亲身为太后,却拿莫须有的罪名往贵妃头上扣,若前朝后宫日后都这般效仿,朕要如何服众,又要如何治理这个国家呢。母亲说呢?”
蒋太后神色颓败,她道:“今日之事我的确做得不对,我只是想借机敲打贵妃一番,并没有想把她怎么样。”
皇帝咧嘴又笑了:“贵妃又没犯什么大错,母亲为何要执意要和她过不去呢。”
蒋太后盯着他瞧,眼中浮动着复杂的情感:“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这么维护过一个人,为何偏偏在贵妃身上破例?”
皇帝:“朕从来没有为谁特意破例,如果真要说破例,朕也是在为母亲破例。”破例执意要加封她为太后,破例执意让她入宫,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后。
蒋太后神色越发复杂,她喃喃道:“我都明白。”
皇帝看着她又问:“母亲想敲打贵妃,可小七开口时,母亲还只是想敲打吗?”
蒋太后一怔,皇帝想问的话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蒋太后沉声道:“我只是不想你昏了头,把天下拱手让给秦家。太子出事至今,前朝多少人有意七皇子?”
她脸上疲惫且无奈:“萧宴宁真坐上了那个位置,朝堂上秦家一家独大,这天下还是萧家的天下吗?”
皇帝:“天下自然是萧家的天下。只是眼下太子还未找到,母亲便想这么远了吗?”
“你心疼太子我便不心疼吗?”蒋太后望着皇帝满眼伤心:“太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日夜都期盼着他早日归京。在通州你是嫡子是王府世子,我可曾偏袒过你弟弟让他和你争?在京城,你是皇上,这个位置是你的,我从未想过你弟弟要取而代之。即便真有那么一点私心,也不过是想你身为哥哥能帮衬着点自家兄弟。”
“人人都可以怀疑我,你不能。”蒋太后声音像是含了冰,又碎又冷:“太子未找到,今日这事我是做过头了,我就是不想朝堂有关于太子之事争吵时,你眼里只有萧宴宁。”
皇帝闭了闭眼道:“母亲,我知道因贵妃的身份你不喜欢小七。人有偏心,朕不强求母亲一视同仁,但还请母亲不要忘了,小七他也是朕的孩子。”
说完这话,皇帝起身离开。
一杯茶未曾喝完便凉了,明明殿内很温和,蒋太后却觉得有些冷。
王嬷嬷走上前在炭盆里添了些炭,蒋太后闷声道:“是我错了。”
王嬷嬷走到她跟前低声:“太后,您太心急了。”毕竟是蒋太后身边的老人,得信任,这话也只有她敢说。
蒋太后嗯了声,她的确太心急太过自大,她一心想把秦太后扯下来,让天下知道当今太后是她。
针对秦家也好秦太后也罢,她不该针对萧宴宁。
自打皇帝成了皇帝,她那颗心就一直在飘着。她能来到京城是皇帝据理力争的结果,她还以为自己是通州晋王府说一不二的老王妃,她得意忘形了,以至于理所当然地认为皇帝还是通州的晋王。
皇帝不见得喜欢秦家,甚至想削弱秦家,她以为自己可以趁机帮忙,但却忘了皇帝需要秦家平衡朝堂各方势力,而晋王不需要平衡朝堂。
一个封地的王爷行事和皇帝又怎么会一样。
现实一棍把她打醒了,却也让她和皇帝之间有了隔阂。
在萧宴宁说出我父皇长命百岁时,她就已经彻底输了。
无论一开始她的意图是什么,在别人看来都会是别有用心。
看蒋太后一直在失神,王嬷嬷道:“太后也不用太过担心,您终归是皇上的母亲。”
蒋太后嗯了声,没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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