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口角锋芒”,演戏的人的口才都很好,非常懂得怎么控制声音,每一个发音都是练过的,吵架的话普通人绝对吵不过他。现在演员的基本功已经差了很多,不信你可以试试看,看电视的时候如果把字幕盖起来,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演员你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因为他们的吐字是含混的。年轻的演员跟老演员同台感觉特别明显,上了年纪的演员,声音都不大,可是吐字清清爽爽,听得明明白白,因为他们还有京剧道白的根底。现在的舞台剧我越来越不想看是因为再好的演员,都带着一个小蜜蜂,我想帕瓦罗蒂是绝对不会带小蜜蜂上台的,因为本嗓跟透过一个小蜜蜂传达出来的声音,绝对不一样。

我想在这里一般人对这十二个女孩子的批评,刚好呈现出的是因为她们学过戏剧,跟平常人有所不同,所以大家看不惯了,觉得她们既不安分、又不守规矩,还挺傲气的,“因此众婆子含怨,只是口中不敢与他们分争”。大家已经对她们有偏见了,所有做粗活的人都不会喜欢从事表演艺术的人,因为彼此的生命情调差太远了。这里的“含怨”也不见得是文官们害了她们,只是觉得我每天累死累活地做粗活,你们却在那边细声细气地撒娇;“不敢分争”是因为这些人的嘴巴太厉害。“如今散了学,大家称了愿,也有丢开手的,也有心地狭窄犹怀旧怨的,因将众人皆分在各房名下,不敢来欺隐。”如今这些人现在被分散了,不唱戏了,老妈妈们就想:“好,这下我们可以整整她们了。”

刚好这一天是清明,注意季节,前面宝玉不是坐在桃花树下吗,现在已经是仲春了。“贾琏已备下年例祭祀,带领贾环、贾琮、贾兰三人去往铁槛寺上坟。宁府贾蓉也同族中几人各办祭祀前往。因宝玉未大愈,故不曾去。”宝玉因为怕黛玉要回苏州,发了一场大病,身体还没有好还不能出去。“饭后发倦,袭人因说:‘天气甚好,你且出去逛逛,省得丢下饭碗就睡,存在心里可不好。’”过去有一种养生的规矩,吃完饭要出去散散步,一吃完饭就上床对消化不好。

“宝玉听说,只得拄了一支杖,趿着鞋,步出院外。”这个男孩蛮好玩的,生了一点病,还像个老头一样拄了根拐杖。趿着鞋,就是把鞋当拖鞋穿,很随意的样子。“因近日将园中分与婆子料理,各司各业,皆在忙时,也有修竹的,也有树的,也有栽花的,也有种豆的,池中间有驾娘们行着船夹泥种藕的。”注意驾娘就是撑船的女人,在江南水乡常常看到驾娘,如今在杭州的西湖还常常听到这种称呼。我的一个朋友最近在太湖买了一艘船,连两个驾娘一起买下来,说是要开餐厅,他认为这是江南很美的一个景象,是一个可以发展的产业。过去驾娘顶多只是捞捞菱角、采采莲蓬,赚不了多少钱。我这个朋友就是想在船上开餐馆,然后让两个驾娘划着船到湖中去,如果换做两个男的撑船,大概就缺乏那种优雅、秀气的感觉。“夹泥种藕”,藕在生发的时候,需要夹泥才会长得更好。等于说探春开发出来的产业,现在已经有人在做了。

“湘云、香菱、宝琴与些丫环等都坐在山石上,瞧他们取乐。宝玉也慢慢的行来。”这些小女孩春天里没事,就坐在假山石上看热闹。湘云顽皮,一看到宝玉来,就说:“快把这船打出去,他们是接林妹妹的。”现在同学之间也有这样的角色,就是喜欢揭别人的短来取乐。“宝玉红了脸,也笑道:‘人家的病,谁是好意的,你也形容着取笑儿。’”宝玉脾气好,只说人家是生病了,有什么好笑的。湘云最有趣了,她说:“病与人家另是一样,原招笑儿,反说起人来。”没有人生病生到最后发疯了一样,把玩具船都藏在被子里,她觉得这真是太好笑了。湘云性格里有男子般的豪爽,跟宝玉的深情细致恰好互补。很多人觉得最后跟曹雪芹一起抄写《红楼梦》的人是史湘云,甚至有人大胆地推测所谓“脂砚斋”的脂评就是史湘云,因为这个脂砚斋讲的是女人,就是胭脂的意思。

“说着,宝玉便坐下,看着众人忙乱了一会。湘云因说道:‘这里有风,石头上又冷,那屋里坐坐去罢。’”开玩笑归开玩笑,他们之间还是有真正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