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我已经变成薛宝钗了,结婚以后,会很自然地变换角色。

蒋:我们性格里都有林黛玉和薛宝钗,我们永远都会面临两种性格的矛盾。林黛玉带着不妥协的坚持死去,薛宝钗懂得圆融,跟现世妥协活下来。我们要内在有自我的坚持,在外又能与人随和相处,能达致这两者平衡,真是大智慧。

林:讲得真好,就是这么回事!我十几岁时,爱赋新词强说愁,也不知道在愁什么,很不快乐;三十岁之前,我的痛苦占了百分之八十。有一次照镜子,问自己是谁呀?我原来是什么样子?谭家明导演跟我说:“你如果能不在乎人家的看法,你就成功了。”

少女情怀如黛玉 嫁入邢府似宝钗

“潮来潮去,白云还在青山一角。”蒋勋写了诗,裱成挂轴送林青霞。很定静的字,他说是打坐四十五分钟之后才动笔的,把这份安静送她,让她打坐时可以观想。“真漂亮!像弘一大师的字,嗯,比弘一还好!”林青霞不住地赞叹,更为这份知心的体贴。

为了这场由《红楼梦》而起的师生对谈,林青霞特地从香港飞来,和“蒋老师”回到以前讲《红楼梦》的地方,但当年同窗有人已不在,比如王永庆长媳陈怡静。旧地开讲,老师还是蒋勋,学生只有林青霞一人。

曾有捷运上的陌生人对蒋勋说:“你前世在庙里捐过一口钟,所以这一世会有很好的声音。”林青霞说蒋勋是她的“半颗安眠药”,他的声音中带着安定的力量。

蒋勋自称是“美学传道者”,他讲美,讲得极其动人,几乎具有宗教的感染力量。为富贵友人开的“红楼梦私塾”,像映照真实人生的隐喻;他说书,也看听课者的内心;林青霞仰望蒋老师的眼神,早已不限于红学,而是在寻求行走人生的指引。

蒋勋说,每个人都能在《红楼梦》人物中看见自己,即使是恶棍薛蟠或贾瑞。被导演徐克夸为“五十年才出一个的美人”林青霞看见自己年少性格中的敏感、别扭,有林黛玉的某个部分。但认识香港“邢太太”的朋友,却觉得她像是懂得人情世故的薛宝钗。

但她个人钦佩干练持家的王熙凤;刚甩脱“第一夫人”束缚的法国前总统夫人贝尔纳黛特也让她欣羡,“她怎能那么潇洒”?

穿过大明星光环,蒋勋以宽阔的人世历练看到林青霞作为常人的纠结与脆弱,还有作为母亲的欣喜,“我最爱看你跟女儿讲电话,整个脸都亮了”。蒋勋的理解和引领,也为林青霞在不准她肥、不许她丑的世界中,带给一片她能自在处世的空间。

三十岁之后就决定要快乐的林青霞,要自己多笑,“笑多了,就习惯了”。如今游刃有余:被拍到眉头皱,港媒猜她忧郁症上身;衣服宽松,八卦说她怎么变肥婆?林青霞豁达地说:“我不在乎他们怎么写,只要照片美就好啦!”喝着林青霞特地为他带来的手工米酒,蒋勋的脸微红,对着青霞点头。

人世有相知,也是让人窝心(在这里是暖心、温馨的意思)的美。窗外,霓虹灯一一亮起,林青霞笑中有泪地走出了《红楼梦》,连夜搭机回她的“邢国府”了。

文章原载于《联合报》(2007/11/06),

由《联合报》记者王惠萍、赖素铃、梁玉芳采写。

【第一回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第一回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我没有想到会讲《红楼梦》,一直不想开讲的原因,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从十二三岁时开始读《红楼梦》,读得入迷,功课一塌糊涂。所以家里有一段时间禁止我读《红楼梦》。记忆很深的是在坊间买的一本《红楼梦》,是用当时一个电影明星(乐蒂)演的林黛玉剧照做的封面,晚上躲在棉被里面,用手电筒照着看。所以,《红楼梦》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记忆,是青少年时期的一段私密感情的记忆。有时候觉得不应该跟很多人分享这种很个人的情感。

读大学时,很多科系里面,比如中文系,会开《红楼梦》的课,偶尔也去旁听一下,总觉得跟自己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