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赖什么!先得让我抽个头儿,咱们一声儿不言语,不然,大家就奋起来。”拿住了,就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我抓到了,你就不要再赖了。更有趣的是“抽个头儿”,说你们在搞什么事情让我也有一点好处,我就一声不言语,不然我就张扬开来。完全是青少年无赖的语言。“抽头儿”这个词现在也常用到,这里讲的抽头儿意思是你们有好处,我也要有好处。所以秦钟和香怜两个人就急得红了脸,说:“你拿住什么了?”金荣就笑说:“我现拿住了是真的。”说着,拍手叫嚷道:“贴的好烧饼!你们都不买一个吃去?”这已经有点要讲给教室里人听的意思了。

“秦钟、香怜二人又气又急,忙进去向贾瑞前,告金荣无故欺负他两个。”他们没有办法处理了,就要贾瑞处理。这里第一次描绘贾瑞的个性。“原来这贾瑞最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每在学中,以公报私,勒索子弟们请他;后又附助着薛蟠,图些银钱酒肉,一任薛蟠横行霸道,他不但不管约,反助纣为虐讨好儿。偏那薛蟠本是浮萍心性,今日爱东,明日爱西,近来又有了新朋友,把香、玉二人又丢开一边。就连金荣亦是当日好友,因有了香、玉二人,便弃了金荣。”薛蟠最喜欢玩的,他不坏,永远是很认真爱一个人以后就忘了。他每一次都是真的,然后就忘了,下一次还是真的,是典型的那种被宠坏的青少年的个性。《红楼梦》第九回真实到我们今天读起来都有点吃惊,因为我们很多时候会有意避开这些,不敢去面对青少年性游戏的过程。之所以说“性游戏”,是想说明他们只是在玩,此时对什么是性他们还在借各种方式摸索。所有的这些不定性都不是最后终极的性向,而是一个过程。我们对这个领域特别不了解,是因为不定性很少被描述,长大了以后都不会谈,所以大家对这件事情完全处于无知的状态。文学的伟大就在于它能让我们了解原来世间有这样的事情。

谁跟谁好在这里没那么重要,作者只是想说明青少年的不定性。因为香怜、玉爱已经被薛蟠甩了,所以贾瑞就没有了从中间拿好处的机会。所以贾瑞也有一点恨香怜。这是很奇怪的青少年逻辑。

这个报复牵连到很多事情,他看到秦钟、香怜两个人来告金荣,“心中便更不自在起来,虽不好呵叱秦钟,却拿着香怜作法。”因为贾瑞知道秦钟是宝玉的朋友,他不敢得罪宝玉。香怜背后没有靠山,他就骂了香怜几句,说他多事。香怜讨了没趣,连秦钟也讪讪地各归座位去了。

没承想此事后来迅速演变为一个全武行,打起来了。那场面简直可以拍武打片。

他们彼此就“咕咕唧唧的角起口来。金荣只一口咬定说:‘方才明明的撞见他两个在后院里商议着怎么长短。’”这些是非常粗的言语,直接讲性器官。“金荣只顾得意乱说,却不防还有别人。谁知早又触怒了一个。你道这一个是谁?原来此人名唤贾蔷。”贾蔷在后来也是很重要的一个角色,也是贾家很重要的一个子侄。“系宁府中之正派元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如今长了十六岁,比贾蓉生的还风流俊俏。”前面已经描绘过,贾蓉非常漂亮,非常受王熙凤的疼爱,他比贾蓉还要漂亮。贾蔷和贾蓉的关系也很复杂,有一点像堂兄弟,住在一起。“他弟兄二人最相亲厚,常相共处。宁府中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专能造言诽谤主人,不知又编出些淫污之词。”可是作者没有讲什么样的淫污之词,大意就是讲贾蔷跟贾蓉之间同性的关系,认为他们的关系不干净。贾珍听到了一些不大好听的口声,为避嫌疑,就分给贾蔷一个房子,让他搬出去住了。作者从来不说明真相,谁也搞不清楚贾蔷跟贾蓉到底是什么关系。

贾蔷跟贾蓉好,秦钟是贾蓉太太的弟弟,秦钟受欺负,贾蔷就不爽了,他觉得应该保护秦钟。男孩子之间永远有这种族谱,这个族谱很奇怪,能让人自动分帮派。“这贾蔷外相既美,内性又聪明,虽应名来上学,不过虚掩耳目而已。”又是一个不以读书为目的的,薛蟠不是,宝玉也不是,现在贾蔷也不是。“仍是斗鸡走狗,赏花阅柳从事。上有贾珍溺爱,下有贾蓉匡助,因此族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