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忙上来赔笑,接衣奉茶,问长问短。贾琏喜的心痒难受。”为什么有一个女人把他衣服接过去了,倒茶给他喝了,贾琏就心痒难受?可能他回家王熙凤从来不做这个事,每次都开口就骂他,王熙凤一回来,贾琏就在旁边帮她接衣服。而他在尤二姐这边得到男人的自尊,男人被奉承的快乐,所以特别用了“喜的心痒难受”。其实不是讲性,是觉得尤二姐对他这么体贴、这么温柔。

“一时鲍二家的端酒上来,二人对饮。他丈母不吃,自回房去了。”这个妈妈也很懂事,就觉得他们小两口新婚难得在一起,就离开了。“贾琏的心腹小童隆儿拴马去,见已有了一匹马,细瞧一瞧,知是贾珍的,心下会意,也来厨下。”这里面都写得非常微妙,所有的丫头、用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可是都不讲。

喜儿、寿儿,就是贾珍的两个马夫正在喝酒,看到隆儿来了,就说:“惟恐怕犯夜,往这里借宿一宵的。”其实根本没有多远,这里面都有一点不碰那个本质的问题,想要掩盖过去的意思。那隆儿就笑着说:“有的是炕,只管睡。”意思是这个虽然是我们老爷的房子,你们要来睡也可以睡。这里面都在讲贾家的混乱。

“隆儿才坐下,端起酒来,忽听马棚内闹将起来。原来二马同槽,不能相容,互相蹶踢起来。”马看到对方的时候,会跳起来用后蹄去踢,这个叫“蹶踢”。“二马不能同槽”其实讲的是贾珍、贾琏,并不是那两匹马,这两个男人在这个时候发生纠纷了。这两个男人同时要尤二姐,二马不能同槽,互不能相容。

“隆儿等慌的忙放下酒杯,出来喝马,好容易喝住,另拴好了,方进来。鲍二家的笑道:‘你三人就在这里罢,茶也现成了,我可去了。’说着,带门出去。这里喜儿喝了几杯,已是楞子眼了。”“愣子眼”是说喝得有点眼睛直了。“隆儿、寿儿关了门,回头见喜儿直挺挺的仰卧炕上,二人便推他说:‘好兄弟,起来好生睡,只顾你一个人,我们就苦了。’那喜儿便说道:‘咱们今儿可要公公道道的贴一炉子烧饼,要有一个充正经人的,我痛把你妈一骂!’”这里面就是那种下层用人讲得非常粗的话,“贴炉烧饼”也可能是很黄的话,就是三个人贴在一起睡了,一方面是贴在炕上,一方面说三个人挨得紧紧地睡。曹雪芹用了非常非常民间的语言在写文学,用那种喜儿、寿儿、鲍二他们开口就骂出来的很脏的话,描写一个复杂的夜晚,完全像一个小短篇。

“隆儿、寿儿见他醉了,也不多说,只得吹了灯,将近卧下。”

“尤二姐听见马闹,心下便不自安。”这个房子有二十间,所以其实有一点间隔,但尤二姐一直听到两匹马在同一个槽里面,踢来踢去,叫来叫去,心里就很不安。因为她以前跟贾珍有过关系,现在她又嫁给贾琏了,就觉得二马同槽,其实是她身边两个男人的冲突。她就“只管用言语混乱贾琏”,让贾琏听不到。可是后来她觉得不是办法,就干脆告诉贾琏:“你们拿我作愚人待,我什么事不知道。我如今和你作了两个月的夫妻,日子虽浅,我也知你不是愚人。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今既作了夫妻,我终身靠你,岂敢瞒藏一字。我算是有靠,将来我妹子却如何结果?据我看来,这个形景恐非长策,要作长久之计方可。”

尤二姐其实希望把事情弄干净,一清如水,过去种种是过去的事。一个女性在那种社会,因为没有身份,所以后半辈子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养活她,对她来讲是一件重要的事。她也不见得是在选一个情爱上的对象,其实可能是选一个生活上的保障,所以如果是贾珍,大概她也未尝会拒绝,所以有一段时间她跟贾珍也不干不净的。那现在她结婚以后,就觉得我是跟定贾琏了。如果贾珍再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贾珍来了之后贾蓉也会再来,所以她就觉得应该把事情摆明。

其实贾琏也知道这件事情,可他是纨袴子弟,玩惯了,也无所谓。这个时候好像也被尤二姐感动了,所以贾琏说:“你且放心,我不是那拈酸吃醋之辈。前事我已尽知,你也不必惊慌。你姐夫是作兄的,自然不好意思,不如我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