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薇轻轻叹气,转而望向平躺着的尸体。
她并不害怕,伸手想要去触碰,又不知道想起什么,神色黯然地收回手。
“如果他根本没死……”江小薇忽然问,“是不是证明,其实他对顾旎曼用情也没这么深?”
她的眼神执着,像是希望从警方口中得到一个让自己不再难堪的答案。
但不管是祝晴还是徐家乐,都没有接话。
这个答案,还有意义吗?江小薇也在心底这样问自己。
“周永胜以前戴眼镜吗?”
“除了睡觉,从早到晚都戴着。”江小薇说,“七百度近视,离不了眼镜。”
祝晴低头记录下来。
她也记得,杂志上为数不多的几张导演照片,周永胜的鼻梁上都架着眼镜。
“你儿子现在在哪里?”
“在学校。”江小薇说,“他不会想露面的。”
“这十年间”徐家乐翻了翻资料,“周永胜有没有联系过周一凡?”
“没有,当然没有。”江小薇摇头,又纠正道,“是江一凡,他不想再跟着父亲姓,让我给他改了姓氏。”
走出公共殓房,和江小薇分道扬镳之后,徐家乐仿佛压抑许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就算她儿子现在躲着不见人,在他自己的生活圈里,也够他受的。”他低声道,“才十六岁啊,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周永胜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儿子。”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段。
可以预见,江一凡在学校里将面临什么。
媒体的关注,确实是一件麻烦的事。
……
回警署汇报工作之后,到了下班的时间。
十年前的那部电影,是顾旎曼的代表作,也是唯一一部作品。她并不出名,资料少得可怜,必须深挖调查。
祝晴到疗养院的时候,昏黄夕阳刚洒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像是温暖地照亮了回家的路。
妈妈正在看书,听见推门的声音抬起头,眼底带着笑意。
放放小朋友去上网球课,今晚没法来了,耳边没有小弟叽叽喳喳的声音,盛佩蓉反倒觉得不习惯。
祝晴说,小孩子就是这样,有时候放放在家不出声,她还嫌太安静。
营养师准备的晚餐很简单,母女俩安静地吃着,就这样面对面,暖意在心底流淌。
这样平淡的相处,却让祝晴觉得,那些错失的岁月正在一点一点被弥补。
“妈妈。”祝晴突然开口,“你知道周永胜吗?”
“那个年轻导演?”盛佩蓉回忆道,“你爸爸很喜欢他的作品,我们一起去戏院看过。”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周永胜不过二十出头,镜头却充满灵气,充满独特的风格。
祝晴翻看手边的资料,这位导演的第一部作品就备受赞誉,但后来的作品却平平无奇,外界讽刺他昙花一现、江郎才尽。
直到三十四岁那年,他遇见顾旎曼媒体笔下的“灵感女神”,然后带着她一起跳海殉情。
听到这里,盛佩蓉放下筷子,摇了摇头。
她无法赞同殉情。
什么是爱?双双赴死就是爱吗?
盛佩蓉的目光落在沙发旁角几的夫妻合影上,照片里的丈夫正对着镜头微笑。她想,他一定看见了,看见她和可可现在过得很好。
“所以要活着。”盛佩蓉的声音很坚定,“活着才有希望。”
……
晚上七点半,盛放小朋友站在球场门口,挥着小网球拍东张西望。
萍姨已经到了。
而后,放放越过她的肩膀,瞄见路旁停着的那辆黑色越野车。
“晴仔!”
放放的小短腿迈得飞快,朝着祝晴冲去。
虽然在百忙之中上网球课很烦人,金宝连球都接不到也很烦人,可至少外甥女记得接他,宝宝勉为其难地原谅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