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去大哥家吃饭,她总是安静地蜷缩在餐桌角落,碗筷轻拿轻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确认自己的到来是否受欢迎。

就连想要亲近小侄子波波时,孩子都会扭着身子躲开。家人们总说,波波怕生,可她明明是孩子的亲姑姑啊。

她的人生中,几乎没有朋友。

学生时代的毕业照里,她站在最边缘,肩膀微微缩着,像是生怕碰到别人。唱片行的同事阿柔对她友善,可因为吹水辉的事,她不愿和阿柔深交,刻意疏远对方,就连午休吃盒饭,都要一个人躲在仓库。

而唯一疼爱她的爷爷奶奶,也已经相继离世。

夕阳西下时,祝晴和盛放回到西环尾角街。

他们随便找了家支在巷口的路边摊,折叠桌摇摇晃晃,小少爷皱着眉头,用纸巾反复擦拭油腻的桌面。

少爷仔嫌弃地扁着嘴:“好脏哦。”

他们各要了一碗鱼蛋粉。

两碗热气腾腾的鱼蛋粉端上桌,祝晴往自己往里狠狠加了一勺辣椒酱。

程医生提过,这是游敏敏胃里最后还没消化的食物。

她人生最后的一顿晚餐。

“我也要加辣椒!”放放说。

话音落下,他看见晴仔被辣得整张脸挤成一团。

老板拎着茶壶匆匆过来,抱歉道:“刚才太忙忘了说,我家辣椒酱是秘制的,后劲特别猛,最多只能放半勺。”

“要不要来杯菠萝冰解辣?”

眼看着外甥女已经辣得说不出话来,盛放趁机竖起两根手指头:“两杯!”

回家的路上,祝晴想起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本散文集。

在一篇篇散文诗底下,她偶尔会留下批注感想。像是与海螺相关的那一篇文章旁,她用娟秀的小字写着很多年前,阿公带我去码头捡海螺。

阿公就是游敏敏的爷爷。

不知怎的,游敏敏的大嫂温秋那番话,忽地在祝晴耳畔回荡

“本来想着,等敏敏嫁出去就把房子卖了,毕竟我们一直租房子住也不是个办法。现在好了,成了凶宅,哪里还卖得出去?”

大哥游一康、男友谢栋辉、唱片行老板、阿柔、大嫂、父母……

这些人的面孔,在祝晴脑海中一一掠过。

游一康用颓然的语气告诉警方,他也怀疑妹妹有被害妄想症,劝她去看医生。

游敏敏却只是给他讥诮的回应,她说,医生会被他收买,没病都要治出病来。

但实际上,游敏敏死的时候,浴桶边有抗抑郁的药物。

其实她一直知道,自己生病了,也愿意配合接受治疗。

孤独的旅程,缺爱的一生。

游敏敏恨吗?

祝晴说不上来。

她掏出手提电话,找到程医生的号码。

听筒里很快传来那道低沉好听的声音。

“程医生,如果一个人没有喝酒,还有什么方式能在酒瓶留下DNA?”

……

在晴仔接电话时,盛放小朋友还在边上用嘴型提醒。

记得让程医生带他骑电单车兜风!

但是晴仔捂住了他的嘴巴,摁住他的小脑袋,继续谈论着工作上的事。

盛家小少爷气呼呼。

这样很不尊重人耶!

舅甥俩站在家门口。

他才懒得理晴仔,用圆润的小指节,“笃笃笃”敲着门。

家门应声而开,萍姨系着围裙的身影出现,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

厨房里飘来的甜香飘过鼻尖。

“回来得正是时候。”萍姨边说边接过盛放的小水壶,“刚煲好的雪耳木瓜糖水,现在吃最滋补了。”

她弯腰轻抚孩子的小脸蛋:“少爷仔,今天你们出去玩得开心吗?”

盛放扬起小下巴,瞥了晴仔一眼:“就那样吧。”

可恶的晴仔,根本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