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慌慌张张跑过来,才三月的天, 却整个脊背湿透。
他战战兢兢跪在台阶下,深知犯下大错, 半点不敢马虎。咚地跪下去,青石板发出骨头撞地的声音。
“大人,老奴该死!沈姑娘是老奴放走的!”
他砰砰磕头。
“沈姑娘早上来找老奴,说想赎身离府。老奴原想等大人回来问一问,但沈姑娘说她已经问过大人了。那日在凉亭时,大人允诺随她意愿,老奴当时听了半耳朵,以为........”
他继续砰砰磕头:“老奴糊涂!老奴该死!任大人责罚!”
管家匍匐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额头紧紧贴着石板不敢抬起。
明辉堂正厅里,大门敞开,灯火通明。而裴沅祯,面色阴沉地坐在太师椅上,不发一言。
他盯着虚空之?处,手指摩挲玉扳指。
眼里是虚晃的烛火,脑里想的却是早上他出门时,她娇俏的模样。
她跑什么?
若是不想留下大可?跟他说一声,他裴沅祯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会为难个女?人不成?
但他生气。
气她前一刻还乖乖巧巧,下一刻就冷漠绝情地离开。
与她相处三百多日,日日历历在目。即便她不喜欢自己?,可?他自认待她不薄。
然而,她就这么走了。
连声招呼都不愿跟他打。
过了会,侍卫抱了个箱子过来。
“大人,这是沈姑娘走时留下的东西,交代务必还给大人。”
裴沅祯缓缓挪眼,视线落在箱子上。
“打开。”
侍卫打开,箱子里头是满满当当的珠宝首饰。有此?前岱梁官员送的,也?有回京后他送的。
望着那些首饰,裴沅祯心下寸寸发寒。
她恐怕不知,他从未有女?人的首饰,为了讨她喜欢,这些是特地让人去最好?的首饰铺子打的。
但她将?他的一腔心意视如敝屣,居然想拿去送人。
得知不能当钱,现在又?还给了他。
在她眼里,自己?恐怕还不足一两?银子重要。
裴沅祯冷笑。
他闭了闭眼,倦怠地往后靠。
阖眼后,那些相处的过往如走马观花浮现。
她躲在廊柱后鬼鬼祟祟的样子。
她站在石榴树下,捧着桂花糕讨好?的样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穿着烟紫长裙站在客栈楼梯口?,歪头问他好?不好?看的样子。
还有她在榆水村小院里,对老人说“岱梁的官不管你们,京城的裴大人管,他是好?人。”
她顶嘴,她生气,她胆大包天,甚至在昨夜,她还亲了他......
裴沅祯自己?也?诧异。
他活了二十多年?,以前种种他分毫没印象,竟只记得了跟她的点滴。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一个女?人而已!
走就走吧,何必在意?
裴沅祯试图将?那些点滴画面从脑海里丢出去。
他揉了揉额头,随后起身走去墨韵堂书房。
平时若是有烦心事,他就会写字,大抵能慢慢静下心来。
今天也?如此?,他只需一副字必定能忘记她。
“研墨!”他厉声吩咐。
侍卫愣了下,小心翼翼询问:“大人,沈姑娘走了,属下去喊个伺候笔墨的过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忽地,裴沅祯心里的火气升到顶点。他转身拔出侍卫的刀,架在他脖颈上。
侍卫惊恐地望着他:“属、属下知错......不该提、提这个名字。”
裴沅祯满脸戾气,刀尖只需轻轻一划,这人就会死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