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已经老高了。退到边上看前路,附近没有村落小镇,官道上空空荡荡。

“小漾,你到前头陪你爹一起,这辆马车我来赶。”

“是,”年轻的小伙长得壮实,皮子黝黑,双手奉上马鞭。云禾接了,朝马车道:“英娘,给芊姐儿加件衣裳,再把斗篷围上。我带他们姐弟在外坐着赶车。”

闻言,云从芊双目锃亮,看向她娘。王氏瞪了眼闺女,没否了当家的,示意强大娘开箱拿衣:“一会把帷帽戴好。”

“谢谢娘。”

云崇青觉法子不错。这会正暖和,在外坐着视野开阔,呼吸顺畅,又有人说话打岔。五姐该不会那般不适了。果然,接下来的路上再没呕过,还多了欢声。

马车里,王氏也撩起了窗帘,听他们笑语,偶尔插上两句。放慢了行车,午时一家未能达原定的歇脚地,路过一处茶寮便停下了。茶寮简陋,胜在干净。

布巾裹发的妇人扬笑迎出:“几位客官劳累了,赶紧坐下歇歇。”领人到桌边,手脚利索地擦一遍桌椅。“别瞧俺家茶寮小,吃的东西可不少。汤面大白米饭馒头包子都有,你们要是不赶时候,俺家男人灶上手艺还成。”

“不用麻烦了。”王氏观女儿面色好了不少,放下心:“来碗清汤面,沾点油水就成,多放把菜叶子。再按人头上羊杂汤,另外借您家灶一用,热下火烧饼子。”

“成,那各位先坐。”妇人爽利,甩着膀子小跑回茶寮。动作也快,不大会工夫,汤就端来了。云从芊看那羊杂汤奶白,闻着喷香没一点膻味,嘴里生津,不禁咽了咽,肚子更饿。

云崇青见了,问店家要了调羹和小碗,分了她一点:“你之前才吐过,不能用多荤腥。”

“还是青哥儿疼我。”云从芊偷瞄了眼她娘,低头小小尝了一口,感叹:“没想到荒野小地也有这等美味。”汤上没浮油,喝着隐隐有一股青草味。羊杂软烂,吃着劲道黏口,就是手里少块馍,不然更美。正回味,她的清汤面也好了。

强大娘端着热好的驴肉火烧走出茶寮,后头跟着位妙龄姑娘。姑娘衣着虽简朴,但长相清丽,脸蛋白皙,微颔着首怯怯地将面送到客人桌。

云从芊抬头就撞进一双水灵灵的杏眼里。看她的姑娘,顿时像受惊了的小鹿,慌忙低垂下首退后,声若蚊蝇喃道:“各位客官请慢用。”

等那姑娘进了茶寮,云从芊拐了下弟弟,扭过脖子把脸凑近他:“我长得很吓人吗?”

“不,单论相貌,五姐极美。”

云从芊拿了筷子,分了面条给弟弟,语带威胁意味:“给我好好说话。”

“加上品行,便是顶顶好。”云崇青一本正经。坐姐弟对面的云禾,认同地点首:“在三泉县找不着比我闺女更好的姑娘了。”

“得了,赶紧吃饭。”王氏拿了两块驴肉火烧,分给丈夫和儿子。

旁边桌子,端碗喝汤的强大娘,可怜道:“那丫头苦命,前两年爹娘撒手走了,下头还个弟弟。好在亲爹尚有可靠的兄弟,茶寮就是她大伯家摆的。”

云崇青多嘴问了句:“他们哪的人?”

“就西边羊头庄上的。据茶寮娘子说,每日里赶牛车一来一回要两时辰。”有牛车,想来家景还行。强大娘又喝了口汤,就着火烧饼吃了起来,不再言语。

世上可怜的人多了,云从芊对那姑娘没生出多少同情来。人家衣无补丁,手脸白净,也不需要。

一家子快撂碗时,突来马蹄声。云禾抬眼看去,高壮油亮的黑马极俊。骑马人戴着斗笠,瞧不清面容。一身藏青衣,脚踩靴,好像还背着个篓子。

吃好的云崇青,掏出方巾正要擦嘴,余光瞥见茶寮姑娘匆匆而出,小碎步快走去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