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崇青还有一思虑:“我警醒你的话,你有转述给冯大人吗?”

“有。”

“那你这趟来…”云崇青意味深长。

苗晖也不瞒:“大伯让的。”

明知可能要出事,还在谢朗两家交足金后,执意严查陈溪娘之死…看来大理寺和督察院亦不无试探之心。云崇青大概能明白冯大人让明朗走这一趟的意思,除了告知朗羡死讯,另也是想看看他这有无反馈。

“千晴,”朗家还有大吏在朝,虽非京官,但影响匪浅。之前朗家有亏,皇上要金,他们不敢动作。但现在朗羡死在大理寺牢里,形势大转。苗晖担心难善了:“年后朝上…”

见好友欲言又止,云崇青了然,浅笑道:“怕什么?你不觉朗羡这时自戕蹊跷吗?”

当然蹊跷,但关键是陈溪娘之死一案上,因为过去太久,大理寺和他大伯那里拿不着什么实质证据。苗晖不由气愤,一尸两命,朗家何等凉薄!

云崇青手背到身后,仰头看乌沉的天,三两雪沙打在脸上,瞬间融化。

“大理寺在深查陈溪娘的死,朗羡自戕。”

一道灵光闪过,苗晖双目一震:“你是说,有人除了欲拉下我大伯,另还想陈溪娘案到此为止?”

能摘得榜眼,明朗绝非愚人。云崇青看向他:“这只是猜测。冯大人与沈大人心里应都有数。不过…”

苗晖等了两息,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若猜测为真,那当年南泞陈家金库被盗,就非案宗上载录的那般了。”云崇青见好友两眼瞪直,不禁扬笑:“你不是早有疑惑?”

“朗家有那个胆?”他是有怀疑,但没怀疑朗家。

“没那个胆盗金,可不代表…”云崇青收敛了笑意:“丝毫不知情,亦或没参与其中。”朗家不是得了十五万金吗?

只谢如亦没死,是不是意味着谢家没涉盗金,只是联合了张坦义压迫陈家?

苗晖无力:“可没有证据啊。倒是朗羡被押期间,我大伯常往大理寺,甚至旁听审问,是众人皆知。”

“案子存疑,大理寺审问是理所当然。皇上都让沈大人严查陈溪娘之死了。朗家不平,他们是对皇上不满吗?”

“如果有人是想早早了结陈溪娘的案子,那朗家八成是不会闹出多大声。但朝臣呢?”苗晖十分担忧:“朗羡虽未为官,可有同进士功名在身。就这样死在大理寺,总不会不了了之。”说到此不禁苦笑,“你忘了年初士子静坐武源门的事了?”

“有年初的严惩,哪还有多少士子敢拿辛苦得来的功名为别人搏?”云崇青利目:“至于朝臣…总有他们不敢妄沾的,比如陈家金库被盗案。”

“不行。”苗晖脱口:“那案是先帝定论,没有真凭实据,谁敢翻?”

“先帝圣明,与大雍江山较,孰轻孰重?”云崇青抵近好友,直视他,低语:“想想若樊仲并非陈家金库被盗案的真凶,那五十万金外流,皇上能睡得着?”

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苗晖心都不跳了,死死盯着那双明澈的眸子。

云崇青接着道:“樊仲是大理寺的人,沈大人身为大理寺卿揪着陈溪娘案不放,合理也合情。若有朝臣质问,他大可在朝上大义凛然地点出要害。到时,督察院再强加一二。皇上也许会大怒,但绝不会降罪于他们,至多斥责两句。”

静默相对,苗晖渐渐松开了心,气息略有不稳。崇青所言,在理,但“至多斥责两句”不尽然,他怕万一,舔了舔干裂的唇:“年后…能不能请沐宁侯爷…”

“放心吧,关乎陈溪娘案,侯爷会上朝。”

送走明朗,云崇青在后门静立沉思半刻,才转身回了府。到乐和堂,见义兄抱着睡眼惺忪的小圆包,由几人逗乐,不禁露笑。

温愈舒迎上去,给夫君解了披风:“苗编修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屋里几人,皆望向他。

“朗羡在大理寺牢里留书自戕了。”云崇青垂目看愣住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