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面,他的步伐尚未迈出门槛,便见从马车上掉下来一名女子,衣衫单薄,形容狼狈,似是被人扔下来的。
裴钰的声音在毡帷后响起,薄冷异常:“这个女人我不要了,既然她先前那么想为大哥做事,那就送给大哥了。”
话音落下一刻未曾停顿,一声令下,车马动身离去,转眼消失无踪影。
裴韶在原地愣了半晌,缓步走上前,对在地上抽泣的女子,轻轻伸出了一只手。
武芙蓉心神未宁,根本分不清当下状况,脑子里全是父母的教导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我自私残暴,我蛇蝎心肠,我对不起爸爸妈妈。”
感觉眼前那只白皙的手太过碍眼,她冷笑一声,朝着便啐一口。
裴韶挑了下眉梢,有点诧异似的,未恼,心平气和地从下属那里接过帕子,将手仔细擦干净,又静静看她片刻,温声道:“起来吧,地上凉。”
武芙蓉视若无闻,面上连丝神情都没怎么变。
裴韶便令人回去喊了几个丫鬟,由她们扶起人,慢慢搀着往里去。
武芙蓉被带到一间房中,没等多久,抬进来一口浴桶,她被摁在浴桶中洗了个热水澡,洗好又被服侍着换了身衣裳,等再被送到裴韶跟前,人便如同换了一个,只不过神情未改,依旧木然冰冷。
远山炉中的香气清正端直,四面屏风绘鹤影,与太子府宴客时的华贵奢靡全然不同,他真正居住的地方,清雅到近乎冷淡。
“老二还真是对你一往情深。”裴韶放下手中卷籍,抬眸看向女子,“都到这个份上了,竟还舍不得杀你,还要送到我身边,由我护你周全,真有他的。”
武芙蓉抬了眼睛,双目空洞无神,喃喃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裴韶有些忍不住发笑:“你不会以为他在宫中躺那十日,我父皇能半点东西看不出来吧?他老人家心中早有了数了,可老二只字不提你,他明面上又能怎么样。”
“老二这时候将你送来,无非是将父子间的矛盾又引到兄弟间。我父皇若按捺不住,私下里将你做掉,祸水自然到了我头上,老二改日要是翻脸找我要人,我还真跑不了。兄弟相残,相信我父皇再也不愿看到那个场面,所以你的命若想留住,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武芙蓉轻嗤,因为体力不支,气息变得很微弱,声音也小,就这么问他:“我的命,很值钱么?”
裴韶脸色略微发沉,很不想开这个口似的,终是道:“大周的半个江山,在你身上。”
他不知道这女子若有朝一日真没了命,老二到底能发多大的疯。
“哈……哈哈……”武芙蓉笑出了声,踉跄着站起身体道,“那太子殿下可要看好了,弄不好哪日,大周的这半个江山,可就一下子不见了。”
她转身迈着虚弱的步子,出了寝殿的门,站在漆黑的夜下,望着夜一遍遍询问:“这是哪儿啊,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为什么,偏偏是我。”
裴韶看着门外的人从身体摇晃到昏倒过去,神情宁静,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良久方拿起卷籍继续观摩,吩咐:“扶起来送去歇着吧,一定严加看管,若出了人命,唯你们是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