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交情匪浅,若是问得不好,只怕会生出嫌隙来。
要问得自然,不能显得太过突兀,这是一个技术活儿。
下一刻,石矶直白道:“鹿童,吊睛白额虎的尸首是你拿的吗?”
太乙真人没见过如此不旁敲侧击之人,脑子里连个弯都没有。
一时尴尬的气氛溢满金光洞,在旁边洗桃子的老黄都感受到了,转过头目光在众人脸上流连,太乙真人和哪吒一脸尬样,鹿童和石矶的表情还算正常。
“我能坐下吗?”鹿童指了指凳子。
“坐坐坐,”哪吒拉过凳子放在他跟前,又挪了挪窝子。
鹿童坐下,淡淡道:“是我。吊睛白额虎的尸身是我盗走的。”
太乙真人眼珠瞪圆两圈,当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难怪他们升仙考核能坐一桌,物以类聚嘛。
哪吒表现得平静,问:“是为泄愤?”
鹿童坦然道:“是,我与那吊睛白额虎的恩怨,在座诸位都是知道的,在我心里它不配有灵堂,不配被吊唁,我已将虎尸焚毁,还请师伯责罚!”
他说着就站起身,单膝跪地请罪,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太乙真人忙将人扶起来,鹿童和吊睛白额虎的事他是知道,之前吊睛白额虎野性难驯想杀害鹿童也是事实。
而且吊睛白额虎并不是鹿童杀的,应该是雪女杀的,这一点,雪女自己也没有否认。
错,鹿童有。罪,却不至于。太乙真人不像申公豹那般刻板,也不想重罚鹿童,毕竟这孩子孤苦伶仃实在可怜得紧。
石矶又问:“申师伯与吊睛白额虎的尸体是一起失踪的,你去盗虎尸时,可有察觉异常?”
鹿童道:“不曾,我去盗虎尸时并未见到申师伯,若是申师伯在,我绝不可能顺利盗走虎尸。”
这番回答天衣无缝,没有半点漏洞。
见天色已晚,鹿童起身告辞,他走到老黄面前,恭敬请他一道回宫,很是礼遇。
老黄只得与众人告别,提着空篮子跟鹿童走了。
夜间,地牢中气温骤降,阴冷无比,申公豹坐在潮湿的稻草铺盖上,后背倚着墙壁沉沉睡去。
他琵琶骨被咒枷穿透,无法调动灵力护体,寒气侵袭而来,垂下的发丝上结出薄霜,不自觉瑟缩起身体。
倏地身上一重,冻僵的身体很快就有暖意袭来,和煦之感裹着申公豹。
鹿童给他盖了一张皮袄,很厚很暖和,申公豹迷迷糊糊地探手在袄子上蹭了蹭。
下一瞬,申公豹猛地惊醒,是熟悉的手感,他低下头去看身上盖的皮袄,正是吊睛白额虎的皮毛。
申公豹反射性扯下皮毛,身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心脏无形的伤口才愈合,又被狠狠扯开,撕裂般的疼痛压得他喘不上气。
这跟拿朋友的皮做衣裳有多大区别呢。
“你还要这样折磨我多久?”申公豹声音沙哑颤抖,双眼锐利布满血丝,狠狠瞪着鹿童。
内心的防线正在一点点溃败,如坚固的河堤被蚂蚁慢慢蚕食。
先是虎汤,再是虎皮,然后呢?
鹿童笑道:“我不过怕你着凉,给你添上皮袄罢了,怎么说是折磨呢?”
如果这不是吊睛白额虎的皮毛就两说了。
可偏偏是吊睛白额虎的皮毛,是与自己出生入死伙伴的皮毛,申公豹低吼道:“你就是个疯子!变态!”
鹿童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申公豹惨痛的表情,淡然道:“如果是其他虎皮,你就不是这个态度了,无非是因为吊睛白额虎是你的坐骑,你才接受不了。”
“同样的道理,我的族群在吊睛白额虎眼中只是普通的鹿群,与我而言却是挚爱亲朋!”
他要让申公豹亲身感受,血窟窿没捅在自个儿身上,是不会有切肤之痛的。
那你就穿着我的鞋子去走一走我的路吧!
申公豹抱着脑袋拼命摇,想把鹿童的话晃出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