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终于体会到那钻心的疼痛和无助。

原来拔掉鳞片是这种感觉,原来这种疼痛是那么难以承受。

“泉客。”莱茵仰头,手心躺着鲜血,鲜血裹着透蓝色的鳞片,幽幽反射着月光。

他轻喊泉客的名字,努力地搜寻着自已贫瘠的词汇,沉默了半晌后,拼拼凑凑,道:

“我知道了,你很痛,像是……像是割掉了尾巴。”

他又凑近了一些,掌心放在泉客膝头,“对不起,我做了许多错误的事情,你不要害怕……不要,不要生气。”

说完,他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道:“你可以生气,只是……我不想你欺负自已。鱼尾礁的夜晚太冷,你会难受。”

莱茵说话时断断续续,这么一长段话下来,几乎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泉客坐在礁石上,将他的局促的动作尽收眼底。

与他带着愧疚的眼神对视后,泉客的眼底只有冰冷。像是旋涡一般,吸进莱茵的心脏,然后绞碎了吐出去。

他拂开那双放在自已膝头的手,再次转身,面无表情,看不出他的愤怒也看不出他的伤痛,有的只是冰窟一样的寒冷,“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皎洁的月光像是一层薄纱,从莱茵的视角看去,泉客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发亮。

这一刻,他好像真的是颗璀璨夺目的珍珠,来自贫瘠的陆地深处,一步一步费尽心思走到莱茵面前。

他像是上天赐给海洋的礼物,是那个乌木首饰箱中,所有物件都无法相比的真正宝藏。

“泉客。”

知道他不想看见自已,莱茵便没再绕到他面前。

他撑着礁石如同一条蟒蛇般,悄无声息地贴到泉客身后。强有力的双臂将心心念念的人揽在怀中,“很冷的。”

他的掌心握住鲛人的脸颊,感受着掌心下冰冷的皮肤,莱茵忍不住叹气,“不要欺负自已。”

话音未落,他已经带着泉客一起,重心向后倒去,以头接触水面,就这般掉进了海水之中。

与空气相比,海水的温度高了太多。

当温热的海水贴到皮肤上时,泉客甚至情不自禁地长舒一口气。

睫毛上的冰霜在入水的刹那竞相融化,视线总算清晰起来。

泉客低头,看着那双扶在腰间的大手。

人鱼的手背上覆着薄如蝉翼的透明鳞片,泉客摸过,那鳞片的质感与尾巴不同。摸起来十分柔软,跟人类的皮肤没有什么差别。

莱茵曾经告诉他:手背上的鳞片是在保护一个比尾鳍更重要的器官。

莱茵不知道该怎么用中文向泉客介绍他手背上的器官,只好打开那层薄薄的鳞片让他自已去看。

透过鳞片打开的缝隙,泉客看到:那鳞片下藏着的是像鱼鳃似的两道裂隙,细小到不易察觉,仿佛两道疤痕一样。

为了展示这两道疤痕的作用。莱茵特意狠狠划破自已的皮肤,从伤口处流出大量的鲜血,染红了一小片海。

那时,泉客坐在礁石上。

看他的双手探入海水,手背上柔软的鳞片张合间,水中的红色像是被过滤了一般,尽数消失。

泉客托着词典,翻找到一个词后举到莱茵面前,告诉他,“过滤。”

人鱼手背的鳞片下藏着一个滤芯似的器官,它可以过滤海水中的杂质,净化海洋,始终如一地维护着他们的家园。

……

回忆起这些还算和睦,甚至有些温馨的相处画面。

泉客心中酸涩,像是有人在心脏上系了一根绳子,时紧时松,偶然还会让人感到压抑的疼痛。

他有些理不清自已对于人鱼的情感,是恨,却又不像单纯的恨。

那是种复杂到他不想分辨的感情。

思绪间,莱茵已经带着他游到洞外。与以往不同的是,莱茵将他放进去后,自已退了半步,蜷缩在洞口。

扶着那坑坑洼洼到石壁对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