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船员之后，值班的人是钟湛湛。

钟湛湛算着眼时间，提前十分钟就跑到泉客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闻人教授，你……你在吗？”

“不在！”

门后传来一道声音，听那声音好像刚被人吵醒，语气不耐甚至有些恶劣。

吓得钟湛湛缩回手，盯着表，只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他值班的时间仅剩下两分钟。

“教授说过陪我的……教授不会骗人……”他低声道，站在泉客门前喃喃自语，却还是不敢敲门。

距离值班时间还剩一分钟时，钟湛湛眼中聚满泪水，憋不住哭了出来。

他吸着鼻子，刚要转身一个人离开。

却见房门被人打开，泉客简单套了个黑色的衬衫就往外走。经过他身边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呆滞的目光中皱眉，“还走吗？”

钟湛湛用力点头，赶忙跟了上去。

进入实验室时，刚好到了交班时间。那个英国船员将枪递给泉客，打着瞌睡，眼中都是血丝，却微笑着说了一串英语。

泉客听不太懂，只能从个别词中分析出，这英国船员说的是：没有什么意外，一切顺利的意思。

他朝那英国船员点头，敷衍地说了句“辛苦”。

然后就带着钟湛湛进入实验室。

实验室的大门在身后关闭。

泉客坐在那张椅子上闭眼小息，他让钟湛湛站在身旁，命令道：“有事再喊我！”

没事的话就闭嘴！

鲛人也是要睡觉的，钟湛湛这人却跟个麻雀似的，整日叽叽喳喳，尽是吵闹。不吓一吓他，是不会安静的。

泉客深知小助手的性子，便故意点着他的脑袋，语气冰冷地威胁了一番，“要是把我吵醒了，你等着。”

钟湛湛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哭丧着脸站在一旁。

闻人教授肯来陪自已已经很好了，虽然他还是很怕，想找个人聊聊天。但他不能也不敢继续麻烦教授了……

从港口出发那天，哥哥来送自已，当时说了什么，好像是在嘲笑自已胆子小。

他哥说：“胆子小的人，当什么英雄，当什么航海家……回家吧，湛湛。”

回忆着哥哥的话，钟湛湛站直身体，为自已鼓气道：“我才不胆小，我很勇敢的……对、我很勇敢。”

说完，他抬起头，直勾勾朝前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竟恰巧与人鱼对视。

他发现，人鱼根本就没有昏迷。此刻，那条恶鱼正格外精神地盯着自已。

不对，钟湛湛皱眉。

发现这人鱼盯的不是自已，而是自已身旁的闻人教授。

人鱼在观察闻人教授，准确来说，那不叫观察。那叫……钟湛湛苦思冥想，总算想到了更为确切的形容偷窥。

人鱼在偷窥闻人教授，就像是躲在暗处的猎豹，时刻注意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总之，这种眼神让人十分不舒服，甚至有些恐慌。

钟湛湛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缓缓抬手拍在了闻人教授的肩膀上，“教”

话还没说完，他就突然顿住。

下一刻，钟湛湛放下手，身体绷直，跟块木头似的立正站在那里。然后，在人鱼的视线下，抬起左脚迈向前方。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直到他站上升降台。

咔咔

寂静的实验室传来轻微的响动，那是升降台运作的声音。

闭眼打盹的泉客顷刻间睁眼，谨慎地看向前方。

入目的景象，诡异又恐怖。

小助手一个人站在升降台上，双眼发直，目光呆滞地按下按钮。伴随着升降台上升的机械声，泉客发现，那条鱼嘴唇微张，从嗓子中发出的是一种格外美妙的吟唱。

他的声音极低，甚至比那咔咔的机械声还要微弱，若隐若现的低吟悠长婉转，好似来自深海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