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里奉旨订婚、成亲,她和傅璋相差十岁,两代人一样,从无书信诉情,两人之间除了男女之事,并无心意相通。

她以为夫妻之间就是这样的寡淡如水。

如今,少年郎凤阙毫无预约地闯进来,一次次偷偷替她清障,铺平道路,乃至毫不犹豫的以遗诏相护,忽然就觉得有很多很多的话要与他说。

想像他那样,张扬又可爱,肆无忌惮地表达,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

拿出来了好大一叠纸,又挑了小号狼毫,研好墨,心情激荡,下笔千言

“妄之,自你离开,整个京城忽然失了灵动,生活也变得无趣。十五那日望月,皎洁如玉盘,若你在他乡也望月,我们便是看着同一轮月,也算是团聚……”

一口气写了数百字,速度极快,一张接着一张,即便她写的是簪花小楷,也写了五页。

待她反应过来,已经写了七页,不知道怎么回事,写到“我与你相隔太远,太多事无法一一述说”,忽然想到“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霎时,脸上一片赤红。

赶紧把信纸抓住,揉成一团。

好一会子,才另取纸,铺开,再次写信

“妄之,你一去十数日,可还好……”

又觉得这样说,会叫人多想,他俩还没有那么熟,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

最终,她还是理智回归,保持了矜持。

“妄之,见字如面,我在京中一切都好,勿念。你病未愈,切不可劳累。

我已经备下四十三万石粮食,另外有七万石过些时日亦到位,你随时可用……”

想了想又觉得太过寡淡,像一则公文,心里烦躁,揉成一团又丢在一边。

写了好几遍,竟然发现自己笨到极致,连书信也不会写了!

手扶额头,琢磨了好久,提笔画了两幅小画。

一幅是渡口初遇。她、凤阙、顾若虚、芳苓四人的纵马图,其中凤阙正面细致实写,桀骜、狷狂、意气风发。类似在南笙居画的那幅,却又有比较大的区别。

顾若虚、她、芳苓都做了虚化处理。

另一幅,是她初入齐王府,凤阙躺在床上昏迷的样子。青色床帐下,锦被覆去他修长的身躯,只露出他苍白虚弱的脸,鸦羽长睫,桀骜、紧抿的薄唇,眼尾那粒绯红朱砂痣,犹如绚烂焰火。

两幅画尺幅不大,栩栩如生。

画好,已经过去两个时辰。

芳芷喊她吃饭时,墨迹未干,她便放在了桌上,门关上。

子墨早就心里痒痒,郡主说给主子写信,他心里十分好奇,郡主给主子都写了什么?

他不好去偷窥,就站在远处偷偷地瞄,瞄几眼不算偷看吧?

好吧,瞄也叫偷看!

他竟然看见两幅画!

眼尖的他一眼就看出来,那不是他家王爷吗?其中一幅就是郡主去王府那次,王爷装晕的样子。

他不由得脚步慢慢靠近,不用手摸,眼睛看不算偷看吧?

“我的王妃欸,郡主画技也太神乎其神了。竟然观察得如此仔细!”

他都没注意,他家王爷的睫毛这样长,他家王爷的那颗朱砂痣怎么那么妖冶!

桌子上一团团的废纸是郡主写错的吧?他明明偷看郡主写得很顺畅,一张一张字迹工整,怎么就揉成废纸团了?

打开一个废纸团团,不算偷看吧?

就看一个,只看一个!

我用手捂住眼睛,只开一条缝。

看了一个……

天,为什么要揉成废纸团?这都是至宝啊!

他家王爷看见了还不高兴死?

好下属子墨,把废纸团子一个个都塞到怀里,又躲在暗处。

梁幼仪吃完饭,又回来继续勾勒那两幅画。

墨迹干了,她把它们卷成卷,塞进竹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