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裴令仪居然还会自己喝绝子汤。

元韫浓平静道:“陛下与本宫正当盛年,自有足够时间悉心教导储君,待其长成,承继江山。届时在座诸公,皆可亲眼见证。”

裴令仪也道:“储君之位,孤与皇后此意已决,此乃孤与皇后深思熟虑之定策,非为一时之兴,是为千秋之国本。”

“至于什么朝纲动荡,天下非议。”裴令仪冷笑一声,“既然国号已是裴,国姓为何不能是元?这天下并非裴家之天下,而是孤与皇后之天下。”

他语气陡转凌厉,杀伐之气沛然,“莫非,众卿是觉得孤之剑锋,已然锈钝?”

施以雷霆震慑后,臣子们都低下了头。

他们已然明白,再敢多言,便是取死之道。

元韫浓道:“愿吾女凌云,承此天命,护我国祚。长乐未央,永世永安。”

殿内再次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叩拜与祝福。

满月宴结束之后,回了凤仪宫里,霜降和小满为元韫浓卸下钗环。

元韫浓叫霜降把元凌云抱下去,又对裴令仪道:“长姐送了信来,说是云水真人请我们去白云观。”

“好啊,阿姊想去,我陪阿姊去。”裴令仪立刻应允,“今年祈福,便去白云观吧。”

“昔日镇国寺得云水真人和灵慧大师点拨,云水真人还说空闲时候多去白云观坐坐。一经多年,竟然是一回都没有。”元韫浓带了些怀念地说道。

裴令仪柔声道:“那我们这回便去,往后余生还有很长很多的机会和时间,我还可以陪阿姊去上百回,千回。”

朝臣们也觉得大裴如今的帝后真是年轻又任性,说是要前去祈福,不去镇国寺,反而去了白云观。

仪仗也不带,就带寥寥无几几个贴身伺候的人,跟探亲似的,低调出发了。

就连还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也不管了,就往岐王府里那么一丢,自己夫妻俩人就跑了。

裴令仪却是觉得,丢下所有人和元韫浓跑出来,简直是神清气爽,心情美好。

一路上他的心情都愉悦到不行。

细雨初歇,连日淅沥的雨水将空气洗得清冽。

马车在几名护卫随行下,悄然驶出了宫城侧门,汇入人流之中。

马蹄踏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朝着城外驶去。

裴令仪甚至和元韫浓说:“往后我们常出来散散吧,阿姊先前就说想要云游四海的。”

“那朝政谁管啊?”元韫浓问。

她微微侧身,目光透过微微掀起的车帘一角,看着窗外。

裴令仪坐在她身侧,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如今朝局稳定,若是我们安排好了,区区数月,不会出大事。折子什么,路上也能批。京中有父兄他们和孙鹃纨、沈川这些人在,也不会出乱子。”

他想了想道:“等到小茶再大些,她便可以作为太女监国了。”

元韫浓觉得好笑,“小茶才多大?你就想着来日让她挑担子,自己乐逍遥了。”

马蹄声嘚嘚,车轮辘辘,驶过市井,往郊外驶去。

也不知行了多久,转过一个山坳,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青灰色的道观静静地矗立在半山腰,背靠着郁苍的山林,古朴而清幽。

山门上方,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清晰可见白云观。

裴令仪率先掀帘下车,在车辕旁转过身,伸出手。

裴令仪将人稳稳抱了下来,托住了她的手臂,“刚下了雨路滑,阿姊当心。”

裴令仪的目光扫过元韫浓的绣鞋,“阿姊的鞋会弄脏,要我背阿姊过去吗?”

“叫人笑话。”元韫浓瞥了一眼他道。

青石板小径带着水汽,蜿蜒而上。

石缝间钻出碧绿的苔藓,雨后山林的气息混杂着松针的清香和不知名野花的芬芳。

白云观青灰色的院墙已在眼前,门额上白云观三个漆金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