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水妃轻叹一声:“如果你想好了,那我祝愿你能永远快活,永远都是自己。”

元韫浓朝裴令仪走去了。

她缓步走向裴令仪,裴令仪拉着她到龙椅前,按着她肩膀坐下。

指尖抚过冰凉的鎏金扶手,她抬眸望向殿外。

风雨已歇,东方泛起鱼肚白。

新朝的曙光,终将刺破这血色长夜。

“阿姊。”裴令仪低笑着,单膝跪地,却将染血的剑横在了她颈间。

她垂下眼睑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刀刃,也弯起了唇,“做什么?万里天梯如今功成第一步,就是卸磨杀驴了?”

她越过裴令仪的肩膀往殿门口望去,隐约能看见一闪而过的衣角,还有殿外等候的那些亲卫模糊的面容。

这戏还没演完呢,这事还没结束。

裴令仪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向阿姊献剑。”

他手腕翻转,双手捧着剑高举过头顶,低下头颅。

元韫浓接过了那把剑,将剑架在裴令仪的肩膀上。

距离裴令仪的侧颈只有一步之遥,像是赐福也像是警告。

裴令仪仰起脸,望向元韫浓,“往后所有生杀予夺,全凭阿姊。”

“剑我接下了。”元韫浓笑。

裴令仪转头看向孙鹃纨,“带阿姊先去歇会。”

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另一边的岐国公那边估计还没打完呢,还有慕湖舟那边也得解决。

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到结果了。

孙鹃纨走到元韫浓身边,“郡主,我们走吧。”

元韫浓点头,对裴令仪道:“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要留表哥性命。”

裴令仪默了默,颔首。

元韫浓的视线扫过几个面露不满的亲卫,又轻飘飘地收回了目光,接着往前走。

元韫浓被一群人护送着走过长廊,这条长廊不似从前那般美景繁丽。

淫雨霏霏,时落时停。

日光浸透朱漆长廊,元韫浓踩着地上破碎的鎏金瓦当,粉白花瓣却落满青苔斑驳的石阶,暗香里混着焦木余烬的苦涩。

廊下悬着的宫灯只剩半截残穗,护送的侍卫甲胄碰撞声惊起梁间燕雀,扑棱棱振翅掠过藻井。

孙鹃纨在元韫浓身后小心观察着她的表情,在元韫浓身边,这个伴君如伴虎的感觉可比在裴令仪身边强多了。

但她欣赏元韫浓身上的烂漫残忍,残忍的美人总是如此迷人。

元韫浓看出她的疑虑,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我在宣政殿上在做什么?清都又是在演哪一出?”

孙鹃纨愣了愣,没有反驳。

她本以为在一切结束之后会是如何的浓情蜜意,但裴令仪跪在地上,却把剑横在元韫浓的颈间。

元韫浓那一番疑问之后,裴令仪又把剑献给了元韫浓。

在旁人看来,这就像是裴令仪对元韫浓起了杀心,但最终还是放弃了,甘于沦为人臣。

而元韫浓在觉察到裴令仪的杀心后,那把剑悬在裴令仪的肩膀上,是警告也是上位者的赐福姿态。

至少是从别人眼里看起来,是这样的。

但孙鹃纨并不觉得裴令仪会对元韫浓起杀心。

况且元韫浓的心情看起来,并不坏的样子。

“清都喜好音律,对戏曲也喜爱。”元韫浓像是跳到了另一个话题。

她的目光忽远,“他最喜欢听的是《霸王别姬》,总喜欢把自己当成虞姬,把我当成霸王。”

这孙鹃纨还确实不知道了,但是仔细想想,裴令仪在某种意义上比元韫浓伤春悲秋、多愁善感多了。

裴令仪非常如履薄冰,他总在惶恐不安,害怕失去。

“多亏了他总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才能提前觉察到很多东西。”元韫浓笑了笑,“因为他总是在为我计深远。”

孙鹃纨看着风掠起元韫浓鬓边的发丝,她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