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想做什么?”裴令仪问,手臂却纹丝未动。

“我要他死!”元韫浓说,又咬牙恨声重复道,“我要他死!”

泪水坠进雪地里,消融了片点深雪。

裴令仪唇擦过她耳际,“阿姊不能在这时候动手弑君,岐国公未归,我的兵还没赶到,如今京华是我们兵力匮乏。”

他轻声道:“此时打这未有准备之战,光凭外面的部曲,必败无疑。阿姊甘心就这么输吗?”

元韫浓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裴令仪将下颌抵在她的肩头,“不是今日。”

“清都……”元韫浓哑声道。

“我在这里。”裴令仪回应道。

她被裴令仪牢牢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一般。

不远处的几人抬着棺椁走向惠贞长公主所居住的宫殿方向。

惠帝身边的内侍走了出来,“清河王,朝荣郡主,陛下醒了,二位可是要面圣?”

裴令仪的掌心覆上了元韫浓的眼睑,“别看,不要看,阿姊。”

温热的眼泪沾湿了他的掌心,“阿姊……”

他亲昵地将脸埋进元韫浓的颈窝,用鼻尖轻轻蹭着元韫浓的颈侧,悲哀道,“阿姊……”

“是我来迟……是我来迟了……”他道。

裴令仪掌心覆在元韫浓眼前,血腥气在冰天雪地里带着凌冽清冷的气息。

他的心跳贴着元韫浓的后背,急促而沉重。

裴令仪注视着逐渐远去的棺椁,极轻地说道:“我保证,他们会死得比长公主痛千万倍。”

“阿姊,信我一次。”他低声道。

“……好。”元韫浓闭了闭眼,低声道,“不是今日……”

裴令仪的手臂终于松懈了一分,可仍环着她。

元韫浓缓缓推开他,转身望向内侍,眼底的杀意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替我转告陛下。”她微微颔首,“朝荣告退。”

裴令仪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腕,停顿了片刻,确认了她的脉搏。

“走。”他轻声道,“我善后。”

元韫浓攥紧掌心,翻身上了舞阳儿的背,调转马头踏入漫天飞雪。

身后,裴令仪的嗓音幽幽响起:“陛下,臣有本奏”

元韫浓骑着马往宫墙外前行。

某处的偏门突然被撞开,慕湖舟闯了出来,左臂不自然地垂着,啪嗒啪嗒滴着血。

他左手臂似乎是折了,是方才为了强闯出来受的伤,用右手握着的剑还沾着血。

元韫浓勒马停驻,舞阳儿的鼻息在寒风中凝成白雾。

松墨与铁锈的味道,太熟悉了,慕湖舟身上惯有的味道。

雪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元韫浓的睫毛上。

慕湖舟的剑尖垂在雪地里,血珠顺着剑脊滑落,融出一个小小的血色坑洼。

他张了张嘴,却先咳了起来,喉间泛着腥甜,怕是伤了肺腑。刚刚

四目相对的瞬间,漫天飞雪凝滞。

元韫浓攥紧了缰绳。

慕湖舟的唇动了动,目光落在元韫浓耳边,那里悬着裴令仪送的白玛瑙耳坠。

“你……”慕湖舟艰难且嘶哑地发出第一个音节。

“风雪如此之大,如此之急,太子殿下该回去了。”元韫浓打断了他,声音清冷。

雪愈急。

舞阳儿向前,与慕湖舟擦肩而过时,好像谁都没有回头。

只是几息之后,慕湖舟转过了身,“浓浓。”

元韫浓勒住了缰绳。

她始终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眸,望着远处巍峨的宫阙。

那里灯火通明,裴令仪大概正在收拾残局。

裴令仪一贯手段狠厉,斩尽后患。

这回也不知道会如何处理。

慕湖舟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如果要跟我道别了,好歹看我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