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血崩,多是不治之症。既然本就时日无多,你又何必赖着不肯上路呢?”太后冷笑。

这话是实话,所以惠贞长公主近来才很少见元韫浓。

她自知时日无多,此事却除了自己身边心腹和太医以外无人知晓。

可放不下的事情太多,尤其是放心不下元韫浓。

惠贞长公主阖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已然恢复平静。

“我要和你做个交易。”她道。

太后冷嗤一声:“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给哀家来谈条件吗?”

惠贞长公主说:“用我的命换这应怜活命,换元氏和清河王平安,换北州将士们的粮草。这对你这样的人来说,应该很值得才对。”

“哀家也可以直接杀了你。”太后半眯起眼睛。

“若是直接杀了我那么容易,太后早就动手了。此时杀我风险太大,却又不得不杀。又怕徒增业果,叫我自己动手,也好有个顺理成章的名头。”惠贞长公主道。

太后需要一个她畏罪自裁的名头。

长公主毕竟是慕姓皇族,还是皇帝亲姐,有重要地位。如果直接杀她,可能会引起分裂和动荡,导致一些保皇派产生不满。

太后也不想直接背负杀害皇族的恶名。

惠贞长公主凝视着太后,若不是岐国公此刻调头清君侧,北凉铁骑顷刻便会踏破边关,她又何须如此?

而她的应怜……

惠贞长公主望向岐国公府的方向,她现在还记得那孩子在襁褓之中的模样,也记得那孩子粉雕玉琢软软一团的孩童模样,在她怀里烧得说胡话,攥着她衣袖唤阿娘。

她死在太后手里,或许对应怜来说,好过血崩病逝吧。

至少应怜能找到人去恨。

她只是可惜,她还是没有见到应怜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惠贞长公主真的觉得可惜,前不久她还打开过岐国公寄回来的书信。

比起前几回岐国公外出征伐寄回来问安的书信,这回的信更像是家书。

信里有苦恼紧缺的粮草,有御敌在外的豪气干云,有思念远在京华的妻女,有话家常,也有说在北州发现了好吃的点心,学会了打算回来做给妻女尝尝。

纸短情长。

可惜她的回信并不长,只说等岐国公回来。

惠贞长公主低眸苦笑一声,抬头平静地看向太后,“太后考虑得如何呢?”

“成交。”太后阴沉道,“你自己选一样吧。”

惠贞长公主的目光扫过鸩毒和白绫,最终握住了那条白绫。

她又看着太后说:“我在地底下,等着太后娘娘。”

太后面色阴沉。

“太后娘娘总不会以为自己这样的人,还能前往极乐世界吧?”惠贞长公主讽刺道。

太后厌恶惠贞长公主的眼神,跟她的母妃一模一样,那是将死之人看穿一切的悲悯。

明明是败者,却偏偏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输掉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

“哀家死后如何,就不劳你费心了。时候已到,你就上路吧。”太后道。

惠贞长公主只是笑了笑,“对我这个将死之人,何苦如此着急呢?”

太后招了招手,示意宦官,“来啊,去帮帮长公主,她病久了,没有力气。”

宦官立刻上前,将白绫悬挂上房梁。

“还真是多谢太后如此贴心了。”惠贞长公主讽刺地弯了弯唇,支撑着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她最后盯着太后道:“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别叫我化作厉鬼也缠着你。”

“放心。”太后阴沉道。

白绫收束的瞬间,惠贞长公主听见骨骼碎裂的轻响。

她一直以为人死时是很喧嚣的,原来是这般寂静,静得能听见侍女压抑的呜咽,听见远处匆匆的步履。

还能听见……听见幼年时母妃哼着江南小调为她梳头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