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从小就这副模样,寡言少语,就跟她能多说点话。

元韫浓负气地背过身,探出窗外看外面,懒得跟他多说了。

“应怜。”背后却突然响起裴令仪的声音。

元韫浓愣了愣,转过身,“你叫我什么?”

裴令仪注视着元韫浓,又重复了一遍:“应怜。”

听裴令仪叫自己的小字,元韫浓有种诡异的陌生感。

前世今生都喊的阿姊,突然间叫了小字,元韫浓莫名有种裴令仪欺师灭祖的错觉。

“你、你……”元韫浓僵硬地指着他,实在有种吾儿叛逆,伤透我心的荒谬感。

也不是说被冒犯了什么的,但却有种难言的荒诞。

前世裴令仪就算是在床帐里,都喊的她阿姊,这一世倒好,名义上还是义弟呢,就喊她小字了?

裴令仪眼底翻涌的情绪太浓烈,不像才及冠的少年将军,倒像前世那个徒手握碎玉,割得自己满手血的疯子。

马车不知何时停下了,碎冰碴子化成雪水,顺着屋檐往下啪嗒啪嗒淌。

可裴令仪眼底跳动的暗火,比元韫浓在北州见过的狼烟还要灼人。

元韫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小狼崽子翅膀硬了,再加上刚及冠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军中度过的,听信使说似乎也受了点伤,她这会也不舍得多骂两句了。

因为她是知道裴令仪一路走过来有多艰难的。

从偏僻废弃的冷宫,再到岐国公府里头的清仪馆。

裴令仪不像是慕湖舟、沈川和元彻回那样,有最顶尖的老师来教导他们文治武功,尽管严厉,但却怀有期待。

裴令仪是不被期待的,他最开始有的只有自己的一条命。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他不懈怠,也不知疲倦。

无数次挥剑,擦掉血,擦掉汗,他能赌上的只有自己的命。

元韫浓实际上并不在意裴令仪的苦难,因为那是裴令仪的苦难,与她无关。

可遍体鳞伤的裴令仪出现在她眼前时,她也还是会心疼。

元韫浓瞪了一眼裴令仪,手指用力戳了裴令仪两下。

“死一边去。”元韫浓一把推开裴令仪。

她自己从车子上跳了下去,甚至没扶小满的手。

裴令仪凝视着元韫浓怒气沉沉的背影,目送元韫浓走进国公府的大门,沉默地摸到了装有永生花的袖袋。

“殿下?”裴九看看元韫浓的背影,又小心翼翼地看看裴令仪。

“进宫。”裴令仪道,“这门婚事成不了。”

第72章 紫衣最贵

裴令仪在最开始的时候,经常会怀疑自己。

他真的恨元韫浓吗?

如果不是恨,他无法想到该用什么别的情感来描述代称。

不然他对一个总是故意无视他、冷落他,对他刻薄傲慢,连假面都懒得戴的人,该是什么样的情愫呢?

不用恨,还有什么字眼可以代称这样浓烈的感情呢?

半夜想元韫浓想得睡不着,那是恨吗?

这么多年来对元韫浓的记忆是如此深刻,那是恨吗?

嫉妒元韫浓、憎恶元韫浓,那也是恨吗?

如果元韫浓死了会感到悲哀吗?

那是恨吗?

所以他登上大极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拆开沈川和元韫浓。

然后他见了慕水妃一面,他问慕水妃:“你恨韫浓阿姊吗?”

慕水妃摇头,“应怜妹妹年纪小,我是做姐姐的,理应多让让她。况且,若我所在意之人既能幸福,我又何苦为难自己?”

慕水妃本性就带有母性的光辉,有圣母的一面,习以为常地谦让和照顾。

元韫浓和裴令仪在她心中都是弟弟妹妹,都是她合该照顾的对象。

慕水妃的情感是带有奉献的,只要她喜爱一个人,那么做什么都是甘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