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洗脸池前,他没好气地扳开把手,刚要掬水扑一把,猛一注视到镜面里的自己,脸红得有点异常。

迟知雨几乎不饮酒,且对酒精极度敏感,偶一沾杯都会从脸红到脖颈与耳根。

当下情状倒是跟去年泡吧醉倒有点像,那阵子他心情郁卒,就答应了同学邀约。席间说笑解闷,口干了,把桌上酒水当饮料解渴,结果没抿几口知觉全无,最后被一白一黑两同学像担架那般抬回公寓,甩到床上。

还有视频留念,笑果一样在小组群疯传,往事不堪回首。

迟知雨用手背压压脸颊探温,不光红,还很烫。

心跳又很快。

他当即回到卧室,翻箱倒柜找出闲置许久的苹果手表,充几分钟电戴上,实时监测心率,140左右起伏,靠,他被那女的气成这样。他拉开抽屉,从铝箔药板里掰出两颗来士普,一并扔进嘴里和水咽下,又给许阿姨发消息:阿姨你哪天回?

许自萍到第二日五点多醒来才看到迟知雨消息,彼时她还在老家卫生院陪护。丈夫年前染上甲流,年迈体衰加不放心上的缘故,病程发展极快,腊月二十八那日照出白肺,好不容易熬过凶险期,年假也过了,儿女要返城务工,她又不在家,便没了人照应这没用的老汉。许自萍只能拜托小迟先生多宽限几日假期。

但遵照他父母原先吩咐,她最迟初四就得回来,以免儿子无人监管,寝食服药又没了规律。

除夕前夜,许自萍记挂家里琐事,棘手到坐立难安。

整天吊儿郎当,跟她说不到几句话的少年注意到她异样,问她怎么了。

阿姨一五一十交代原委。

迟知雨直接让她回家,等家中一切稳定再回来,也允诺会帮她瞒着父母。

漂亮的男孩子笑得纯真且可靠:放心吧阿姨,我肯定活着等到你回来。

眼看快回云庭,忽的提前收到小迟先生消息,难免惊惶,她忙拨了通语音回去,无人接听。

这日大早,许自萍赶紧搭乘大巴回到云庭,一进门就被家里头多出的狗吓到。

小狗不畏生,待她很热情,许自萍走路要一直避着它,不然很容易踩到它小脚。

反常的现象不止于此,她还注意到鞋架下方多出一双压箱底的备用女士拖鞋。

单独照顾小迟先生这半年,他杜门绝迹,更别提有人登门拜访。莫非迟小姐来过?还是谈朋友了?

许自萍胡乱联想着,将自家田里采摘的两大袋子还带露水的新鲜蔬菜放上流理台,正要去阳台取吸尘器打扫一圈,门锁被人从外摁响。

半步不离的小狗遽地调头,连滚带爬飞到门口迎接。

走进来的是个年轻女孩,薄刘海中长发,皮肤白生生,穿着显嫩的奶油蓝羽绒服,脸偏圆,笑容可掬的模样瞧着分外讨喜。

见还有人在屋里,她也有些吃惊。双方瞪望几秒,许自萍将吸尘器靠放回墙边,朝她走过去。

女孩反应很快,率先打招呼:“您是迟知雨的阿姨吧?”

许自萍一怔,点点头:“是我。”

她大方得体地介绍自己:“阿姨您好,我是接到他委托上门遛狗的,你叫我小舒就好了。”

“好好……小舒您好,”许自萍了然,趁势关心起迟知雨近日状况:“小雨他这几天怎么样?”

女孩似是不太理解这个问题的深意,试图厘清:“您是说哪种怎么样?”

许自萍想一想:“有没有好好吃饭?”

女孩莞尔:“那肯定是没有的。”

许自萍:“……”

“作息呢。”

“昼夜颠倒。”老鼠人究极形态。

“……”

“你见到他吃药了吗?”

“他吃药?什么药?”

“……”

“不好意思,阿姨,我每天在这儿的时间不长,不是特别清楚他的具体安排。”

见阿姨面露担忧,舒栗体己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