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欢缓缓开口:“……重疴缠身?”

“不日殉节?”

“哀盼落叶归根……?”

左相啃梨的嘴停下来。

柳书欢把袖子里的书信甩到他面前桌上。

“老师,徒儿看您还能鞠躬尽瘁三十年,明日便上朝罢。”

“哎,不是……”左相放下手里的梨,擦擦手,几步跃到转身要走的柳书欢面前。

“你听我说嘛!”

柳书欢看看他,叹气回身坐到椅子上,扶额皱眉。

老头凑他面前探头探脑:“你不开心啊?”

柳书欢声音闷闷的:“是啊,所以你别让我生气了。”

左相讪讪地来回走了两步:“这个~~”

柳书欢放下手,虎口一圈渗着血珠的牙印,无力耷拉在扶手上。

他有些疲惫地说:“别晃了,头晕。”

左相不好意思地笑看他一眼,表情顿时一变,皱眉抓起他的手:“怎么回事,你自己咬的啊?”

左相骂骂咧咧地叫人给他处理伤口,包扎仔细后让人退出去。

老头痛心摇头:“你啊你啊,总是思虑过度,有什么烦心事呢,也不说。”

他唉声叹气地坐回桌后,卧到圈椅里。

眉眼低垂,皱纹愁苦地挤在他苍老浑浊的眼尾,左相看着他这一生中最得意的弟子:“疏忧。”

“老师常想着,给你取这个字,是希望你能像你的名一样,一生欢喜,远离忧愁,老师这么多年了,总也看不到你真的欢喜的时候,哦,你被封摄政王的时候开心了一会儿。”

柳书欢笑着:“让您失望了。不过,按您这个想法,我怕是不得欢乐了。”

“我五岁前单名一个欢作小名。”

成国公会叫他欢儿,裕安郡主一脸嫌弃。

五岁开蒙正式取名,裕安郡主说叫疏欢吧。

这点,左丞相离奇地和裕安郡主想的倒是不谋而合。

一个希望他远离悲伤,一个希望他无所谓欢喜。

一个疏字,两种期盼。

成国公在登族谱的时候,犹豫了,他不想忤逆裕安郡主,又觉得疏字不喜庆。

于是改了改。

书欢,其实是“疏”欢。

左相听了,默然不语。

他缓缓点头:“还是书字好,以命为纸,盼君书欢。”

柳书欢看着手上包裹着的细布:“老师,您到底想说什么。”

左相扣了扣桌面:“疏忧,老师知道你大了,本事也比老师强,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路。很多事老师不去问”

“老师只希望在你烦忧的时候有人能替你解忧啊。”

柳书欢皱眉。

“曾经,也是有那个人的吧。”

“疏忧,你们俩怎么回事,老师不想管,可朝夕相伴十二载,亲如一人的师兄弟,怎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柳书欢脸色一沉:“老师!”

左相伤心地看着盘子里的梨。

“亲如一人,怎么会分离呢。”

柳书欢脸色难看地说道:“您再说这些,我就走了。”

左相长长叹息:“我老啦,帮不上你了,每天就想着回老家,种种田,钓钓鱼,养只狸奴,舒舒服服。”

“疏忧,该有人来帮你了。左相我做的太久了,是时候换个人了。我这辈子教的弟子很多,你和元骄,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从前互相扶持,以后也一起走下去吧。”

语重心长,情真意切,苦口婆心。

左相拳拳之心,令人动容。

但可能柳书欢不是人。

他握紧拳:“是他自己要走的。”

左相头一歪:“我不管,你们俩必须和好。”

“元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