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至今,二人敦伦不计其数,独在翼州传舍里,才有极尽坦诚、毫无芥蒂的一次交付。想来眼下,魏?^亦是因此而停滞。
其实,对于魏?^的顾虑,阿萝并非一无所知。
她曾帮助侍郎、整理武德殿典藏,自籍海里发现了许多妇人医书,无不写满注释、有圈有画,显然受过人好一番研读。
除此之外,她依然记得,在她诞下女儿的那一夜,他跪在她身旁,紧绷的面庞冷汗密布。
阿萝垂下眼帘,心尖泛过暖流。
她万不会忘记――他惯是如此,为她一昧退让、暗自付出。
这般想着,纤细的玉臂便缠得紧了,像水藻似地,纠结他颈项,小巧的身子也偎得更密。
“我不要。”阿萝小声道。
她藏起哭腔,执拗又认真,身骨也匀力,闷闷地绞着里子:“别离开我,别要我走。”
“我爱你。我亦想你。”
若说他想她了,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她虽有神女的名号,却生着极狭隘的一颗心,只能装下他一人、朝朝暮暮地牵挂着。
“再要个孩子也不打紧的。”
“子玉,爱我吧。我会轻声些、小心些的。”
这番话说得恳切,温柔又真诚,听得魏?^神情错愕、滞怔原处。
自从见证阿萝生产,他便对她万般疼惜,苦寻方法,想要既全宗族责任、又全所爱私念。
髫年礼前,他不识女儿志向,尚且苦思无解;髫年礼后,他虽识女儿志向,但想妻子辛劳,不敢再让她受苦,便将延嗣按下不报。
可他全然不曾想过,阿萝会看破他顾虑,并与他挑明此事。
同样地,他也没有想过,受心爱之人亲口求爱、愿与他诞育多子,竟会是这样一种感受。
魏?^默了须臾,便勾唇,落下一声低叹。
他从来都受她爱着,一颗心早已填得盈满,自然不该忘了――她是愿意接受他的,无论何处,更无论何等方式。
“不用轻声,”他道,“也不必小心。”
“清儿不在配殿。是我信口胡说、故意吓唬你。”
听见这话,阿萝长睫一掀,携着娇恼,瞪去泪盈盈的两片眼刀。
可她至多的不满也仅限于此――再往下去,便是合上杏眼,让视野陷入漆黑,去听一声裂帛,与柔缎?@?@细碎。
在她视野之外,魏?^凝望于她,雪光映满凤眸,皎洁而丰盈。
他从前不喜朱红,更不喜柔嫩的绯粉,觉那两色俗不可耐。那时的他从未料想,有朝一日,他也会深爱晚霞、芍药、茱萸、豆蔻。
在深远的一片静寂里,阿萝抿紧了双唇。
她的小手被人捉住,破开十指缝隙,与她牢牢攥握、送去源源不绝的力道。
“来。”那人嗓音干沉,却熨烫又悦耳。
他又动唇,吐露后话,修长的十指也随之紧握:“我来教你……如何使用我、驾驭我。”
……
今夜注定漫长。偌大个千秋殿内,橘红的烛火燃了又灭。
自从诞下女儿,生命里便多出了生命。拥挤之余,谁也再说不出,上一回像这样紧密地拥抱、亲吻,究竟是什么时候。
或许,往昔的记忆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因在今夜,阿萝又掘出新的声音,在白茫茫的思绪里,窥得一片月下的冷河。
冷河是白的,而夜是黑的――和爱侣的眸瞳一样黑,却少了灼盛的火光,燃不得整整一宿。
阿萝已然数不清楚,她究竟见过那河几次。
她只感觉到,诸事停歇之时,自己正卧于榻上,与人十指相牵,尚有发丝贴在颈上。
魏?^就在身侧,只望她,不存任何动作。她离开他双眸,见他面庞有汗、额角洇着晶莹,便抽开一手,轻轻抹去薄光。
她从未见他如此疲惫。但也不奇怪,因她同样不想动弹。
二人便躺着,幽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