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日,流金铄石。阿萝步速尚稳,额前却也沁出一层薄汗。
不多时,开阔的山庄映入视野。
阿萝一眼就注意到了庄外的人群――黑压压的,堵在院墙外,将庄子围得水泄不通,声音嘈嘈切切,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为何这样多人?”她奇道。
杜松在前回道:“都是来看少主杀蛇的。”
阿萝噢了一声,想孤幼庄事关重大,传出风声也不算奇怪。
果不其然。及近了,灾民的话语愈渐清晰,尽是对辛朗与巨蛇的议论。
阿萝跟随杜松,穿过人群,与相熟的面孔打过招呼,便受庄外的燕南军放行,向里走去。
孤幼庄分为东西两园,隔有石墙,以摘星阁为连通。
庄门与西园相接,内里游廊回转、楼阁林立,庭院与石径素雅整洁,连院内绿植也受过打理,瞧不出半点荒败的模样。
杜松将阿萝领至摘星阁,为她指明东门,便退身离开。
阿萝望向东门,恰见门外人影相对,一道清颀胜松,一道魁健如山,正是魏?^和辛朗。
魏?^身着紫袍,与辛朗低声攀谈,又自袖间取出什么,向前递去。
阿萝与两人尚有距离,没能看清那物件,只觉眼前银光闪烁,刺得双眸生生一痛。
恰于此刻,魏?^觉察她到来,顿时收声敛息。
阿萝走近两人,这便发现,两人位处东门之外,正受烈阳炙烤。
在两人身侧,坐落着一块荒田,内里杂草丛生、乱石堆砌。几名巫人镇守四角,手持绳网,围住田地。川连立于角落,同样严阵以待。
再往远看,东园的院墙竟长出了一只只脑袋――
原是聚集庄外的百姓都趴在墙上,等着看斩蛇的热闹。只惜东园开阔、院墙迢迢,成串的脑袋小得像纸上的核桃。
“今日酷热。”辛朗忽然开口,“你不必来的。”
显然,这话是与阿萝说的。
阿萝收回目光,凝视辛朗,乌净的眸子难掩忧色。
“我不能不来。”她轻声道。
这几日,她忙于诊治,却也始终记挂杀蛇之事,对此放心不下。故而今日来时,她随身携带诊具,假使辛朗受伤,也能及时救治。
当然,她更希望辛朗毫发无伤。
阿萝翻找罗星袋,取出一枚小圆盒,将其揭开。
烈辣的药香扑鼻而来。辛朗惊讶,看向一旁的魏?^。魏?^声色不显,只作壁上观。
“你低下来些。”阿萝吩咐辛朗道。
她边说,边舀起药霜,在指腹薄薄抹开:“我参照书里的方子,为你做了这个,只消点上印堂穴与太阳两穴,就能驱避虫蛇。”
听过这番阐释,辛朗面露笑容。
为了今日,他已作出十足的准备,设想过种种情形,唯独不料此刻。
他靠近阿萝,垂颈道:“这样好吗?”
阿萝眼眸一眨,只觉黑影压来、将她笼罩其中――近是足够近了,高度却还差一些。
“再低些吧。”
辛朗闻言,索性曲下左膝,跪叩阿萝身前。
“够了。”阿萝莞尔道。
她指尖轻点,落向辛朗的眉心与额角,仔细摩挲。
魏?^看得面色一沉,牙关咬得微紧。
墙上的百姓也瞧见了这番情形。因有距离,他们只看到辛朗单膝跪地、由阿萝轻点眉心,并未发现驱蛇的小药,不禁掀起窃窃私语。
阿萝全神贯注,未察周遭动向,直待药霜抹匀,才松懈心神、缓缓搀人起身。
“你要小心些。”她认真嘱咐道。
辛朗颔首,尚未应答,先见宿逑趋步接近、远远以手势作比。
“放心。”他只得道,“我再去作些准备。”
他一顿,又转向魏?^,礼道:“殿下,外臣先行告退。”
言罢,辛朗旋身,随宿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