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博稽与魏?^相对而坐,大腹便便,酡红满面,俨然酒足饭饱。
他举杯,曳声道:“贤甥――”
后话未出,只听啪嗒一声,酒液晃洒许多,仍不扰他雅兴。
“从舅与你相见恨晚……再、再饮一杯!”
魏?^笑意散漫,也举杯,却道:“来日方长。从舅身子不好,不该再喝了。”
“咣!”酒盏碰击。
郑博稽饮了酒,又道:“最后一杯!”
“这、这梁世忠不识好歹,竟还瞒着本、本官……将水灾上报朝廷,扰人仕途!还、还好有贤甥主持公道,我、我心里高兴……”
魏?^勾唇,道:“从舅照料我许多,我自当有所回报,不敢忘恩负义。”
“况且,母亲对从舅也很是记挂。”
郑博稽嗯了一声,缓缓点头,目光涣散、迷蒙。
“好贤甥、好贤甥。”他连唤两声。
“你既来了翼州,且记住,从舅方才所说,俱是实践过的、能发财的妙计……常平仓也好,义仓也罢,你聪颖,手脚做干净些。”
“米、米行钱氏,有从舅引荐,只管放心……”
郑博稽说着,身躯一斜,险些扑在案间,话语也含糊起来,说灾民、脏臭、卑贱云云。
魏?^不应,只笑,眸里火色泛凉。
他起身去搀,将人自桌前拎起,道:“我送从舅回去。”
郑博稽迷瞪着,似也觉时辰晚了,点点头。
二人同行,一者如松枝挺拔,一者如烂泥缠墙,步速迟缓,走向木门处。
眼看将要离开,魏?^忽道:“对了。”
“我听闻,翼州刁民不知好歹,屡次往衙门聚众闹事,幸得从舅管教有方。不知从舅用了什么法子,可否指教一二?”
郑博稽脑袋一晃,笑起来,道:“好说,好说。”
“翼州靠山,虫蚁众多。抓那闹事几人,全身埋在土里,只露出一个头来,再往他脸上涂抹蜂蜜,不出半个时辰,他就再也不敢胡来了。”
魏?^颔首,若有所思。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门前、推开木门。
“吱呀。”
院落沾满月色,霎时映入眼帘,泛着清透的泓光。
魏?^的步伐倏而一顿。
他目力极佳,自然发觉,恰于门外廊下,一道纤影亭亭而立,紫裙灌风、飘扬。
阿萝凝望着他,眸里微光明灭。
这间传舍,不比谨德、大成等殿,木壁更薄――依她所在位置,约是能将屋里对话,尽数听个明白,一字也不落下。
魏?^低声道:“你怎会在此?”
“川连放我进的。”阿萝道,“你别怪他,是我非要闯。”
魏?^不语,收回目光。
郑博稽还在场,耳边、脑内混如浆糊,只隐约听出一女声,似在与魏?^攀谈。
“作、作什么?”他困惑道。
魏?^收臂,搀郑博稽,只道:“无事。从舅请。”
从舅二字落地,阿萝眉黛微颦。
她启唇,不待两人再动,先道:“是你将梁都尉打成那样?”
魏?^闻言,眉关紧拧。
“是。”
他掀目,看向阿萝,眼风冷锐如刀:“他轻慢本王、冲撞太守,不该打吗?”
阿萝身子一颤,不再言语。
魏?^不顾她,扶稳郑博稽,往大门走去。
擦身而过的那刻,忽听阿萝再度开口:“魏?^。”
她的声音在颤,凝着轻细的呜咽,被她竭力收敛,仍难以抑制,清晰地抵达魏?^耳畔。
“你为何……变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1]引自元-佚名《赚蒯通》。
[2]传舍,本意是旅社,本文就用来代指肃王在翼州城的暂居地。不过魏狗很快就会搬走了,大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