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连番询问之下,周文成陷入沉默。
他作为王傅,伴魏?^行走至今,心里明白,阿萝的处境与魏?^极其相似。
生在皇室,魏?^举目无亲。他的兄长贵为太子,因自身平庸,对他屡次痛下毒手。他的母亲背倚士族,有心利用他,为母族谋私。
可魏?^与阿萝终归不同。他是惊醒厮杀的池鱼,而她是无知无觉的蚕蛹。
这一点,魏?^也心知肚明。
他转腕,拂开酒盏,欲要添烛,却无料材就手,只好收臂,抱拢身前。
“王傅最为清楚。”他道。
“本王一路走来,经历多少,面对多少,舍弃多少。”
言下之意分外明晰――
相较于他,阿萝纯白如纸,经历乏乏。
无知无觉的蚕蛹,是要在茧中安度余生、茫然懵懂,还是要钻破茧的束缚、博取化蝶的机会、哪怕过程必将痛苦?
他不敢赌。他不想让她变得和他一样,更怕她碎在他面前。
对于魏?^的想法,周文成了然于胸。
他本以为,魏?^不告诉阿萝,是怕她知晓欺瞒、情意生变。而当下,饶是他高才卓识,也无法回答魏?^的问题,更给不出万全之策。
可他仍觉不对,只因化茧成蝶,系乃天生规律、万物必然。
如此种种,周文成无法明说。
他心知,自己不当干涉魏?^决意,更无法扭转魏?^的意志。纵有千情万绪,均被他悉数掩藏。
许久过去,周文成闭上双目,哀叹一息――
“落子无悔。”
他语重心长,又道:“你好自为之。”
……
这一夜,阿萝心绪尚佳。
银饰失而复得,她欣喜、雀跃,遂润过棉布,又晒干,将其悉数擦拭。
她忙碌时,阿莱蜷盘身侧,静静旁观。
直至件件如新、不染纤尘,阿萝才动身,将银饰置入箱匣,妥善收纳。
此后,一切照旧。
阿萝读书,沐浴,早早上榻,与阿莱聊天。她说了许多,有蒙蚩、魏?^、台山,也有周文成、越语、医书等,说得累了,渐渐安然入眠。
不知过去多久――
“笃。”
突有声响自门外袭来,低低敲打。先是一声,此后越发急快。
“笃笃笃。”
朦胧之间,阿萝被惊醒。
她翻身,下榻,见阿莱安睡一旁,脑袋又迷糊,灯也未拈,前往应门。
“吱呀。”
朱门厚重,被她着力推开。
刹那间,酒气凉淡,扑面而来。味道不浓,留有桃香一点,似乎被人刻意清理过。
阿萝迷蒙,尚未回神,只觉身躯一紧。
她被人抱住了。
那人的气息就在耳畔,紊乱、低促,滑往她颈侧,如火炙烫,带着未消的醉意――他身子好热,抱她的臂在颤,却依然分明、有力。
这是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阿萝眨动眼眸,适应昏暗,看见殿外清光一片,恍若沉水淌过。
身前,是魏?^的发、颊,与他温热的呼吸。
他深深地抱她,像她随时会变成一段月、一缕风,在他眼前轻轻飘走。
“怎么了?”阿萝道。
她才醒,声音娇懒,蕴着浓浓的倦意。
“子玉,你怎么了?”
魏?^没有答话。他瘦削、挺拔,俯身搂她,将她收入阴翳。
阿萝茫然不解。
她越发清醒,忽然感觉,一缕凉意抵达颈边。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