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雁玄体中逼出所有魔气时,洛白画其实就有所察觉,但那抹残魂离开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捉拿。

“师尊,”谢怀燃很准确地察觉到洛白画所想,轻声问,“有东西跑了?”

“嗯。”洛白画垂下眼睫。

停顿一瞬后,他道:“我看到了雁陵,雁玄身上的魔脉就是他所种下的,我觉得……魔脉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雁陵。

人有三魂七魄,雁陵的魂魄碎散,一魂在黎阳城庄,被困在琉璃镜中,一魂在雁玄身上,和魔脉一同寄生在雁玄体内。

那么,剩下的一魂呢?

洛白画不禁转眸,看了桌对面的雁玄和宋云初一眼。

雁玄刚刚醒来,从宋云初肩旁坐起身,红着眼眶一言不发。

宋云初被雁玄吓到了,小心翼翼地给雁玄擦唇边的血痕,小声问:“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雁玄声音很低,抓住宋云初的手腕,手指都在发颤,却依旧不放手。

雁玄难以描述心中所想。

他记起来了。

雁陵对他做的一切,他都记起来了。

若他不是重生而来,可能对这一切并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但,雁玄的的确确是重生的。

上一世,自从被种了魔脉后,雁玄便开始流浪,一边乞讨一边吃百家饭长大。

雁陵的魂灵碎片和魔脉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让他身边从未有过幸运,并时常招致祸患。

在雁玄稍稍长大些许后,人们对孩童的最后一丝悲悯也消失了,他们喊着“扫把星”,将雁玄一次又一次赶出城镇。

一次次驱逐与背弃如同钝刀,将雁玄切割至面目全非的模样。

他自卑、阴郁、谨慎,压抑所有情感,唯剩满腔恨意。

直到宋云初出现在小巷中,对他伸出手,如同一盏明灯燃起,驱散狭小一隅中所有的阴影。

喜欢上宋云初,对雁玄来说是命中注定。

可是,他的爱意扭曲又不值一提,落到宋云初身上,只能让珠玉蒙尘。

魔脉与心魔作祟,雁玄终究是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将宋云初逼入了绝路,让对方宁愿用死的方式,也要逃离他身边。

然后,他重生了。

雁玄知道自己有错,于是他藏起一切不该冒头的执念,想要挽回所有曾经犯下的错误。

重来一世,很多事情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他的师尊不再是容澈,反而变成了他先前没有印象的清霜仙尊。

仙尊话不多,对他们挺好,整天被大徒弟黏着,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后,竟然还为他找到了能够拔除魔脉的神器。

在琉璃镜的照耀下,雁玄看到了那段被抹去的记忆。

他记起了。

他的不堪,他的偏执,他的厄运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被他曾以为是恩人的人……强加给他的。

雁陵很悲惨,被师尊拆散,爱人离他远去。

可这些……和他雁玄又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

凭什么他人犯下的罪孽,要由他来承担?

“雁玄,你是看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宋云初伸出手,在雁玄面前挥了挥。

雁玄回过神。

他动了动唇,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这一世所有的惨剧都还没有发生,如果要交代一切,就要对宋云初说出重生前他在万魔窟上选择了容澈的事情,他……不敢。

半晌,雁玄低着嗓音,眼圈微红地道:“你能,抱我一下吗?”

宋云初的脸不可控地烫了几分,他上前抱住雁玄,小声嘟囔:“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明明更过分的……也做过了,现在又忽然这么纯洁。”

雁玄不说话,将宋云初一点点拥紧。

桌对面。

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