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密如网,从遥远无边的天幕,飘淋刑部?衙署的屋顶。檐下挂的灯笼上,有两只雀儿啾啾地叫,在梳理湿掉的羽翅。
屋内闷得?慌,热得?人不住冒汗,却还?得?穿着一身严实官袍办事。
新帝登基有大赦,不少人要借机捞狱中的犯人。
这些日以来,刑部?可有得?忙。从早到晚地,翻卷宗的手?都快抽筋。
但见同僚好?友,尽职尽责地挽着袍袖,在灯下翻看一起冤案。
是上个月发生的案子,一个官宦子弟因私人恩怨,谋杀一户平民四?口人。
原关进?牢里待审判罪,恰赶上好?时候,家中走了门路送了银子,要将?人救出去。
郎中从案前起身,伸展懒腰活动筋骨,道:“你别管这事,怕会得?罪人。这犯人的姻亲,可是丽妃娘娘的亲妹妹。”
如今丽妃正得?盛宠,生育的三皇子最为新帝喜欢。
正是下值,他劝说两句,听人回道:“我再看看。”
便不再多劝,有为民的心总是好?的,可叹他自己不敢管,吹灭跟前的灯,走到了门前,打开见阴沉的雨天。
“外?头雨大,还?是早些回家的好?,明日再看不迟。”
“你先走吧,我等?会回去。”
案前灯烛下的人,头都不抬一下。
郎中看他认真,摇了摇头,兀自关门离去。
夜雨声重,灯微弱地亮着。
许执看那卷宗上的墨字久了,眼前发胀酸涩。将?纸笔放下,撑肘在案上,指关捏揉眉心缓解疲劳。
松懈心绪间,茫茫然地又想起了那一日的酒局。
她是被卫陵接走的。
目光久久不动地落在面前的纱灯架,入夏的飞虫寻光,不停扑在乳白的外?层纱上。
那光晕黄地渐渐熄灭了。
灯油耗尽,再抬头已是天亮。
下了一夜的雨停息,又一日地上职,忽有同僚从外?边匆匆进?来,对着一屋在忙事的人喊道:“峡州出事了!”
许执刹那看了过去。
当地沿海于?七日前发生海啸,滔天巨浪冲上伏军海寇的地点?,将?士卷进?海里的人数千百,大燕损失惨重。
便连领军抗敌的镇国公世子卫远,亦在天降的乱象中撞上礁石。
虽幸运地存活,腿却断了。
如今内阁急议,兵部?和军督局的人也进?宫去了。
东流水
一场雨, 从傍晚下到了深夜。
自门外的叩声响起?,他下床后便再也没回来。
紧闭的门窗之?外,模模糊糊地,她在半醒的睡意中, 好似听到廊下传来的亲卫低声, 有“峡州”, 有“世子”。
但那声音太小了, 被掩盖在雨声之下。
门再次打开关合, 他走了进?来, 便一直坐在临窗的椅子上,无声无息的。
在这般的死寂里, 她睁开了眼睛, 隔着一层天?蓝的帐纱, 看到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 他躬弯着脊背,垂头不知在望地上的哪里。
他的影子也扑落在地上, 被窗外落进?的昏光拉长。
雨渐渐地小了,天?也在一点点地亮了,但仍浸在密布的浓云里。
曦珠原本不该起?身的。
是在见他似乎从怀里取出了那瓶药, 又一次仰头吞药入腹后, 再踟蹰了片刻,才?掀开被褥, 撩开帐子趿鞋下?床。
没了纱的阻隔, 她将他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仰靠在椅背上, 喉结在滚动, 汗水从长颈顺着微敞的衣襟,滑落了锁骨。
硬朗的下?颌之?上, 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凹陷深邃的眼下?,有淡色的青,唇色也苍白得紧抿成一条线。
她见过他这个样子,前世?有几?次,今生也有几?次。是在陷入困境之?时,才?会于暗处展露的神情。
如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