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被太?监引入香阁之中,隔着?浅黄的龙纹幔帐,卫旷便闻到了周围一股腥臭的气味,被浓郁的龙涎香压制。
那是将死之人才会散发?出来的味道。
神瑞帝的精神愈发?颓靡,瞧不清楚帐外?的人,但他相信,帐外?的人,更是看?不见他。
当年若非得到卫旷的协助,他不会在那么多的兄弟中夺得最后的胜利,坐上皇位,成?为皇帝。
卫旷的眼睛,也是因护住他,而?被乱箭射伤的。
但二十多年这么走来,卫旷实在身负太?多功勋,让他不得不生畏。
又有三个儿子,都是能力卓然之辈。
原以为卫陵不过是个纨绔,这两年来却出乎他的意料。
如?今峡州那边,也要靠着?卫远稳住。
倒是卫度,竟是最不如?意的。
也是可以借机除去的。
而?卫旷明白?这个道理,他推开一旁太?监的手,弯曲膝盖,跪了下去。从干涩的嗓子里挤出了这样一句话:“陛下,是臣教子无方,臣有罪。”
第三日,卫旷在他的面前,为了给儿子请罪下跪。
神瑞帝露出了近日的,第一个笑容。
*
镇国公进宫的消息,顺着?春风,一路飘至偏殿。
太?子坐在紧闭的窗边,再次听到了窗外?,他的亲信的声音。
这两日,外?边发?生了何事,他尽在掌握。
也知道了他的父皇,兴许是要利用此次的事,削弱卫家?势力。
但他不敢确定?,若是自己的想法出错,到时候废黜的还有他这个太?子。
他仍要依靠卫家?,卫家?绝不能有事。
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抬袖擦去额上冒出的一层密密汗水,继续被幽禁在沉闷的偏殿中。
风往西边吹去,至六皇子府上,已是薄暮。
这些日子以来,傅氏日夜不安。
庶兄傅元晋病亡,嫡兄傅元济弃城而?逃。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丈夫不再待见她,不是召见那些官员,便是往侍妾的屋里,去寻欢作乐了。
忍泪抬头,却见暮色渐消,夜色来临。
*
宫墙外?的道路上,天色昏昏。
卫旷上车时,什?么都看?不清,脚虚浮地踩空了下,被卫陵及时扶住,方才稳妥地进到马车里。
车夫扬鞭,马车缓缓地朝宫外?行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车厢内,卫旷靠在厢壁上,轻合双眼,缓慢地平复着?胸腔中的浊气。
过去好半晌,他对?小儿子吩咐道:“等?会你往刑部去一趟,和你二哥交代些事。”
至于交代什?么,他这个做父亲的有些难说下去。
一时的踟蹰,好几次张口,都含着?叹息一般。
卫陵便垂眸接道:“爹,我知道该跟二哥说什?么。”
现今的皇帝,是需要卫家?的。
太?子之位,也从来稳固。
只不过皇帝从来想要除去的,是威胁到皇权的卫家?。
但皇帝的这份担忧,是需要卫家?全族去抵挡的。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卫家?不会那般做。
当前,不过是舍弃一个儿子。
总得有一个背锅的。
至于所谓的挪动库银或是贪墨,凡是办事用钱,一层层地盘剥下去,谁人的手里总得沾些油水。
上下千百年,想做清官,不是那么容易的。
小儿子的会心,让卫旷叹气欣慰的同时,也禁不住在黑暗中,循声望向小儿子的方向,道:“记住了,你是要维护这个家?的。”
他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不能看?着?他们?一辈子。
“是。”
半昏半明的光线中,卫陵看?着?衰老的父亲,应道。
同样的话,父亲对?他说了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