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爆出刺耳的爆鸣,顾南呼吸一滞,魂飞魄散地抽手,被吕九摁着,硬是没抽出来。
他语无伦次地大喊:“你干什么?!吕九!松开我!你的脑袋!血啊!”
吕九强硬地拽着他,身体晃了一下,站定,若无其事地抹把脸,又抄来一个酒瓶子,还是那番玩世不恭的腔调:“怎么样,顾四少爷解气没有?”
血和酒混杂流下,顺着眉骨,蜿蜒淌入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笑眼。
顾南像看怪物一样瞪着吕九,后者就只是笑,冲他微微扬起下巴,笑得漫不经心。
在红红绿绿的灯光映照下,那张失血过多的脸苍白昳丽,眸光明灭变幻,宛如一盏破碎的琉璃。
“不够的话就再来一下,一下不够就两下,两下不够就四下。”
吕九将手里酒瓶缓缓递给他,指尖染着鲜红的血,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反正吕九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可不能招了顾四少爷的气。”
这一番“开诚布公”卓有成效,顾南自此认定吕九就是个疯的,吕九让他看场子算账本他就看场子算账本,让他打拳练枪法他就打拳练枪法,不敢违逆一点。
但这事后来被顾家主知道了,被他看破是吕九驯化控制小儿子的手段,大发雷霆,要对吕九当众施以家法。
这回没人通知顾南,等顾南闻讯赶到的时候,吕九露出来的脊背早已被荆棘条抽得皮开肉绽。
他瞬间大脑一空,不管不顾地往前一扑,荆棘条嗖嗖抽到他身上,尖刺扎进肉里,刮出血愣子,痛得顾南惨叫出声。
他呲牙咧嘴,不敢想象吕九此前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惊怒交加地叫嚷起来。
“花天酒地的明明是我,爹你为什么打吕九啊!?他做错了什么?”
吕九痛得冷汗直冒,眼前发黑,浑浑噩噩中,只感受到顾南死死护在他身上,任谁都拽不动,愣是在硬抗好几下后,终于叫顾家主无奈地摆手放人。
顾南大吼着让人去叫私人医生,火急火燎地背起吕九往外走,走着走着,吕九肩背的伤口溢出血,滴在他的身上,润湿衣料,滚烫咸腥。
顾南像被烫伤般狠狠一哆嗦,联想到什么,忽然有些站不稳,艰涩地问他:“我爹之前也这样罚你?”
吕九闭着眼睛不说话。
顾南羞愧难当:“对不起,我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
临到现在,他还以为是自己喝酒惹的祸。
顾南是家里的幺子,又是早产儿,先天不足,家里娇惯纵容,生怕他受了半分委屈,更舍不得他接触那些腌臜龌龊事。
他以为家里对吕九最多严厉一点,毕竟那几条至关重要的商贸线,无数人眼红的三街巡查队长职务,他怎么撒娇央求家里都不肯松口,可对吕九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子,说给也就给了,分明十分器重。
刚才听到吕九挨挨训,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幸灾乐祸,想着总算有人能治一治这个无法无天的混蛋,可是现在,顾南只想哭。
吕九趴在他背上,压着顾南的那几道伤。青年疼得轻轻吸气,但忍着没有叫唤。
吕九听在耳里,动了动,不带笑意的眼睛尤其显得冰冷,微微上抬,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顾南后怕又后悔,全程不停嘴,怕吕九昏过去一命呜呼,怕吕九怨恨上顾家,怨恨对一切无知无觉的自己。
他连番道歉,连番保证,什么好赖话都说尽了,都没有得到吕九的一声回应,终于憋出一道不成声的哽咽。
“对不起,对不起。”
“二傻子……”也是这时,吕九终于开腔,干涩的声音像粗糙的磨砂纸,微弱萎靡,又带着一点真切的叹息,“你以后听话点,啊。”
他跟哄小孩似的,谐谑且不着调:“也长点心,我再努努力,争取让你活到寿终正寝。”
顾南只想让他宽心,哪怕对后半句话一头雾水,第一反应也是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他听到背上的人不甚在意地打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