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树荫下,盯着路口来来往往的人流。
盛夏的蝉聒噪地叫,知了知了,叫得他头晕眼花,汗流浃背。
直至一双大手从头顶伸过来,皮肤带着丝绸般柔软的凉意,驱散夏日的燥热,将他稳稳抱起。
幼时的谢叙白,明明和裴玉衡没见过面,却能一眼认出对方。
他也不知道是见人长得好看,还是当时热得脑子不清醒,直接干巴巴满脸期许地问人:裴叔叔,你是我的爸爸吗?
裴玉衡当时的反应,谢叙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双大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温柔地揉了又揉,然后被人抱着去买雪糕。
雪糕不知不觉就热化了,顺着棍儿往嘴角淌,快得谢叙白来不及反应。
他当时慌急了,怕雪糕水滴下去,弄脏衣服,弄脏裴叔叔,连忙伸手去接。
但在那之前,裴玉衡先伸出了手。
那双干净、漂亮、萦绕着清冷松柏香的手,毫无顾忌地擦上他的嘴角,任由那黏腻的雪糕水沾了满手。
幼时的谢叙白曾有一个疑惑,为什么裴叔叔对妈妈说所有领养手续都办全了,后来妈妈化作天上的星星,儿童福利院的人陆陆续续来了三趟,裴玉衡也没有现身领养他。
现在的谢叙白或多或少意识到,估计是裴玉衡当时自顾不暇,又因为重重变故,才就此错过。
裴玉衡将水桶接满水,倒入清洁剂,拿起抹布和小铲子,开始仔仔细细地清洁瓷砖。
不是经常做家务的人,没法把这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魔术师不免狐疑。
在原主徐杨的记忆里,裴玉衡身为傅家旁系子弟,家里有保姆佣人伺候着,再怎么也是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怎么干起杂活这么熟练?
裴玉衡一块瓷砖反复擦上两三遍,好像本身就有点轻度洁癖……
刚这样想着,魔术师就听到谢叙白的提醒声。
“看看这里擦干净了吗,你就迫不及待地挪地方?”
裴玉衡一顿,盯着谢叙白指着的位置,半晌才从头发丝粗细的瓷砖缝隙里,看到一点沙粒般的泥痂。
裴玉衡:“……”
他沉默两秒,拿小铲子把泥痂刮了下来。
然而这还没完。
“这里,那么大的酒渍看不见么?”
“我说的屋子里里外外,当然包括天花板。你说身高够不上?够不上就把椅子搬过来,站上去,用伸缩杆。”
“谁家做清洁会放任洗手台上全是水?现在擦干净,顺手的事别留到最后。”
富家子弟们的血滴在地板上,呈污黑色,谢叙白一手指过去:“还有这”
啪的一声,裴玉衡面无表情地将拖把头砸在血液所在的地板。
霎时间污水飞溅,浸湿谢叙白的裤脚。
谢叙白对上他家裴叔仿佛溢散着点点杀意的眼睛,几不可察地抖了下眼睫毛,若无其事地淡声道:“尽量不要这样清理,会出大问题。”
裴玉衡冷冰冰地道:“是吗,恕我愚钝,劳烦这位高人阁下告诉我会出什么问题?”
谢叙白挪开视线,催动精神力去刺激这几滴血液。
几缕金光落在污黑血液上,这些装死不动的血,登时像活过来一样抽搐不止,张牙舞爪地甩动细长的触须。
和傅倧脱体的血肉一样,这些离体的血液也能攻击人!
它们似乎还有一定的智力,意识到谢叙白不好对付,当即像蜘蛛蹬腿儿般张开触须,恶狠狠地扑向另一边的裴玉衡。
裴玉衡来不及躲开,慌张地将手臂挡在眼前。
谢叙白将他及时拉到一边,金光掠过,将这些血液裹挟束缚。
即使被抓住,这些小东西也不甘消停,污黑的触须不停挥动,竟然将墙壁刮出一道深长的裂痕!
注视着那道裂痕,裴玉衡瞳孔微张。
他把手伸过去比划长度,骇然发现,这个威力足以割破人的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