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窝……不想……”

救我,我不想变成这样。

金色精神力拦在眼前,病患无法更进一步,当即瞳孔扩张,发出喑哑悲悸的恸哭。

“啊!啊!”

那哭声伴随着扑面而来的威压,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实力不够的医护人员们纷纷捂住双耳,面色狰狞。

与此同时,谢叙白终于从对方的意识海中搜索到关键物象。

他闭了闭眼睛,坚定不移地扬声道:“不哭,不能哭。”

“如果你就这么崩溃了,你的孩子要怎么办?你有听到她的哭声吗?你有看到她在找你吗?”

黑泥小山浑身一震,痛苦的声线逐渐转变为焦急,对着空无一物的白色就诊室不停寻找:“囡囡?我的囡囡在这里吗?妈妈在呀,在这里的,囡囡不怕,啊。”

谢叙白动用精神力,金色光芒汇聚于病患的意识海,霎时接触到更多的痛苦片段。

病患的心情随之而动,停下脚步,不断抽泣。

汩汩黑泥从她的眼眶淌过,噼里啪啦,在地板上烧灼出一个个焦黑的坑洞。

“医生,我好累,真的好累啊。”

“孩子他爸出事故瘫痪在家,囡囡还小,我妈老年痴呆,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撑着。”

“我每天要洗衣做饭,要拖老带小,还要照顾那不小心就会拉一床单的死鬼,我该怎么办?”

病患弯着腰,那腰怎么都挺不直,身体不停颤抖,哭声回荡在整个室内。

“床单不管洗多少次都好像带着屎尿味,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块花。我妈总是记不住,总是往外跑,好不容易找到份新工作,半途接到邻居电话,说我妈不在家里她又跑出去了!啊!我恨不得拿绳子拴着她!”

“我不想活了啊,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头发大把掉,反复地想为什么偏偏是我遇到这种事?为什么我的人生会过成这样?”

“我,我……啊啊啊啊!”

透过精神力链接,谢叙白能看到病患的记忆片段。

记忆以病患的第一人称视角呈现,他身临其境。

在模糊的片段中,谢叙白看见一个有点小帅的男人从门后冲出来,一拳头干翻家暴的老酒鬼。

接着男人慌乱地伸出手,将恐慌抱头的病患拽出昏暗的家门,向着洒满阳光的道路奔跑。

画面一转,谢叙白看到男人腼腆地站在林荫繁茂的大树下。

满地鲜花盛开,男人单膝跪地,羞赧的红晕烧到耳根,举起钻戒求婚,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再然后,谢叙白看到一位年轻的母亲,她将年幼的病患护在身下,挨着老酒鬼的拳打脚踢。

又看见那名母亲瞒着老酒鬼省吃俭用,给病患买来水彩画纸,亲吻病患的额头,说我家孩子是好有天赋的小画家。

时间匆匆而过,如白驹过隙。

眨眼间几十年过去,年迈的老母亲打开门,看见病患探访的那一刻,蓦然睁大眼,差点喜极而泣。

在这一副副记忆片段的尽头,是病患双目失神地被男人拽出宛如地狱的老房子。

又在繁花盛开的地方抿唇含羞,接过男人的戒指,成为他的妻。

是病患年幼时手里捏着水彩笔,在纸上画出稚嫩的图画,画中有张嘴大笑的妈妈和女娃娃,有一个幸福的家。

又在几十年后开门的一刻,抱住老母亲单薄矮小的身体,亲吻她干枯起皱的脸庞。

还有她的孩子,全家唯二的健全人。

会笨拙地帮爸爸换脏床单,牵着奶奶的手带她回家。

会在病患累到快要崩溃的时候跑过来,挥动小手捶捶背,捶捶腿,认真地吹口气,说累累全都飞走啦。

……

莫大的无力感如潮水席卷心头,谢叙白的心脏仿佛紧紧地揪在一起。

他直视病患满是癫狂的眼睛,眼角微湿,低声道:“我知道的,知道你的累和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