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阖着眸子朝着兵部尚书看去,漆黑的眼急速地掠过一丝森冷,随即冷然道。
“前些日子,本督还为了南涝北旱一事南下、终日奔波操劳,最终为皇上寻得了解决民祸办法。尚书敢说本督这般举动是危害朝廷吗?”
兵部尚书两眼直瞪,气得伸手向秦肆直指而去,“你……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别人所做,而你只是将他人的功劳抢过来罢!”
说罢,兵部尚书又朝着皇帝进言道:“皇上,您切勿听信谗言,一切都是这阉人的谎言,请皇上立即就废了东厂!”
皇帝的身形骤然一顿,面上带着犹豫神色,似是有些左右为难。最后却似是忌惮着秦肆,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不敢随意开口。
秦肆高挑颀长的身子向着皇帝微微俯下一个弧度,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道。
“皇上,微臣对朝廷忠心耿耿,臣的所作所为,皇上都看在眼里。若是皇上铁了心要废这东厂,微臣便取下这顶乌纱帽来!”
闻声,兵部尚书面上稍稍地露出了一些喜色,只要皇帝一开口,秦肆那阉贼定能削去官职、贬为庶民!
见状,皇帝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微薄的嘴唇颤了颤。此时,台下所有的官员臣子都抬眼看着他,似是都在等着他的决策。
皇帝下意识看了眼秦肆,见他虽微俯着身子求他削去官职,面上的那层高傲之色却是满满的。
皇帝心里不禁替秦肆捏了把冷汗,他这般便只能继续装作昏庸无道了,半晌他才缓缓地道。
“姜尚书想来定是多心了,秦厂督历来都在朕的左右辅佐,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朕感激秦厂督还来不及,怎么会削爱卿的职呢?”
秦肆早就预料到这般结果,嘴角起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似是得逞一般,“皇上明鉴。”
兵部尚书闻声,便是重重地叹气一声,恨铁不成钢似的一拂袖,便退回了官列中去。
别有心思的梁王立在宫列之中,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始终是一言不发。
今日早朝无人继续奏事,草草地就收了场。
待秦肆走出了太和殿,十几枚官员争相围了上来,嘴里大抵上都是说着‘兵部尚书谗言诬告秦厂督’之类的奉承话。
秦肆似是习惯了众人讨好他的场面,神情淡漠疏离地随意应了一句便不理会众人,冷淡地走下了太和殿外的台阶去。
等走出了太和殿,他的神色却仍旧未能缓和过来。
兵部尚书这般沉不住气,意气用事,便始终都只能作为一枚被蒙在鼓中的棋子,被人利用。
他日,必定成为一个拦路虎。
秦肆这般想着,鼻尖忽地有了些冷意。
一星半点儿的,悬浮在空气里,是露水或者冰屑,说不清楚。
他抬眸向外看去,发觉天空已经窸窸窣窣地落下了雪花。
白茫茫的朦胧一片,将整座朱漆颜色的皇宫都扑上一层雪白,所有的污秽肮脏似乎都被这匆匆的大雪掩了去。
原来是下雪了。
69北风萧萧
69北风萧萧
京城,落雪了。
白雪像小银珠,像小雨点,像柳絮杨花,京城之中纷纷扬扬地挂起了白茫茫的天幕雪帘。
京城偏僻处的一座屋宅,雪花铺天盖地地飘荡在庭院里。屋脊处蓄满了雪,带着湿味的雪片飘积在群树上,好些发脆的树枝丫都被沉重的积雪压断。
在那雪帘之中,慢慢地走出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家。
这人便是老岳,身旁还有两名侍女跟着伺候。经过了这几日的修养,他的面色已经比前些日子要好很多了。
他的拐杖也变了样,已不是带着零星木刺的破烂柴木,而是圆滑光亮的黑楠木。
老岳不必担心一日三餐,万事都有人服侍,生活似乎都在慢慢的好了起来。
他隐隐约约地知道秦肆给他下了禁足令,他不得走出这座偌大屋宅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