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枫被藤条缠得严严实实,倒在地上挣不脱也动不得,半张脸贴着泥土。
凌司辰只扫一眼,便转身走向羌笛。
那魔将倒卧血泊,藤矛贯体,口鼻涌血,倒是再也变不出松鼠来了。
凌司辰一手扣住矛柄,稍一用力,“咔”的一声拔出。
血随即猛喷。羌笛剧烈咳嗽几声,尚未昏厥,却也再无反抗之力。
矛身在被拔出来的时候又褪成了藤条,凌司辰手松开,便被菩提收走了。
正好,先前那险些丧命的小修就蜷在旁边,凌司辰瞄他一眼,也不说话,伸手一扯便把他身上锁链拽断下来。
那小修怔了一息,旋即如梦方醒,惊慌连滚带爬退至石柱后头,气也不敢出一声。
凌司辰却没理他。
只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锁链,指间轻抹,将磐元之力封于其上。再转身,拎起半昏的羌笛,连同菩提押来的灰枫一并捆缚,锁阵成印,堆在一处。
这俩肥硕的“南渊双煞”,此刻竟似两只死鱼并卧,毫无气焰。
一通麻利操作,凌司辰方才拍拍掌上的尘灰,目光扫过四周。
偌大青霄峰之顶,却是一片死寂。
那些仍被缚着的修士一个个怔怔看着他,惊惧、迷惘,仍在眉眼间未散。
即便似乎看起来他们得救了可到底于他们而言,不过亦是魔物间干了场架而已。
凌司辰嘴角扯出一丝笑,似是自嘲。
“少主!”
菩提此时走了过来,问着,“现在怎么说,走吗?”
毕竟临来之前,他记得凌司辰承诺过,解了围便走。
如今看来,这围也的确是解了。
凌司辰却未应声。
他自始至终,只在半空唤矛时吐过一句话,其余时候皆缄默不言。这时候眉心微蹙,目光沉静,神色像是思索。
菩提等着他,也不催促。
就在此刻,一阵压抑的咳声自寂然中突兀响起。
两人循声望去。
只见万蠡真人半伏在地,胸前染血,面色惨白,口中咳出的尽是黑红。
凌司辰眉微动,扬了扬下巴,“先治伤。”
菩提无奈撇了撇嘴,颔首一点。他便走过去,唤白藤缠上老修士伤残的身躯,探入其灵脉将烈气一丝丝拔除,又替他稳住筋脉、疗补血肉。
万蠡早已无力挣扎,只能躺了任他救治。
凌司辰则脚步一转,径直走向门坊之下,逐一为其余修士解开束缚。
他不发一语,也不与任何人对视,只是手上不停。
一条条链子被他斩断,卸得极稳极快。
有的人一得自由,叫着喊着哭着就跑了;
有的仍瑟缩着,一动不敢动,仿佛还困在方才的梦魇里。
再之后,跑的跑了,哭的哭了,几近疯癫的也有,甚至有人失语,跪着不动弹。
等到人散得差不多了,整个青霄峰上还能站稳的,已不足三十人
曾经辉煌一时的十二真人,此刻算上万蠡,只剩下四人。
其余留下者,以魏笛为首,多是高位弟子。他们修为尚可,见惯了魔物,心境也沉些、稳些。
再有几个,是往昔曾受凌司辰照拂者,也有几个女修,年岁尚轻,或曾心生憧憬,冲散了些许害怕。
凌司辰一眼看去,尽是旧日熟面孔
有曾趁凌问天不在时,悄悄给他指点剑理的;
有曾在练场上与他切磋过数招的;
有曾于雪夜诛魔后,与他围炉共饮的;
也有曾红着脸递来香囊,却又匆匆逃开的;
更有曾壮着胆子要来做他的协应,被他婉言拒却,却年年坚持再问的
往事如烟。
这些面孔如今不远不近,没有走,却也没开口,只那般站着,
似想靠近,又终究不敢上前。
山风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