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雀微微一笑,似终于得以解脱,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风里。
“属下感到很荣幸,死亡之后还能有机会再见到君上,成为君上的灵雀受君上驱使属下,真的很快乐”
它的翅膀慢慢垂下,最后一缕气息也在这句话中消散。
记忆中,当年黑海浪边,有一个拼命练着气刃的少年。
“璧浪,你天赋太差,这趟就别跟着去送死了。”那声音是霖光,冰冷又傲慢,似刀锋般直刺人心。
可少年却抬起头,眼中亮着不灭的光:“属下要去!属下是东渊子民,属下也希望能成为一个对君上有用的人!”
它应当早已感知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一滴地消逝。但即便如此,它依旧陪着她欢笑、打趣逗乐。
无论疲倦,无论风雨,作为灵雀始终孜孜不倦地往来送信,无怨无尤。
璧浪的丹魄让星儿苟得了半年性命,如今璧浪的灵气不再,星儿也一同消逝了。
灵雀不再动弹,静静的,任羽毛随风而动,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
姜小满紧紧抱住它,泪水无声滑落,像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凝成了泪滴,一滴滴洒在灵雀的羽毛上。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灵雀很轻。
但姜小满却觉得它很重。
恍惚一瞬间,就像怀里抱着什么一样。
抱着什么呢
就像无数个时候,霖光怀中抱着的人一样。
太多太多,
又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还记得最后一个,是个本该明媚的少女。
她不是祝福者,病变得异常快,钩纹攀上她的全身之时,不过百岁年纪。
纤细的手颤抖着,却逐渐变得僵硬。
那一双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的唇不住颤抖:“为什么,君上,为什么?我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会有这一天?”
“既然注定要变成怪物,为什么我还要出生?”
“这样的出生,公平吗?”
少女不停地说,霖光却一言不发。
她已经听过太多次这样的质问,却从未能给出回答。
她只能抱着怀中人,紧紧地抱着,让自己的温度覆过去,试图用这微弱的热度抚平对方的痛苦。
少女的身躯在最后几句几不可闻的呢喃中不再抖了。
越来越沉,也越来越硬,却化作死物般咯着霖光的怀抱。
“噗嗤”一声,化蛹的那一刻,漆黑的肉汁四溅,带着浓稠与腐败的气息。
霖光满身满脸都是,粘稠的液体盖住了她的眉眼,酸涩辣痛让视线变得模糊,分不清是溅入的液体,还是落下的泪水。
就在这模糊中,一双脚步慢慢走近。
墨绿色的衣袍在视野中逐渐清晰。
霖光怀中的蛹物越发轻盈,直至化作一缕青烟,缓缓升向高空。
她抬头,看到眼前的人也仰首。归尘长发飘散,手搭在眉间,往那烟飘散的方向看过去。
“天外又会多一头吃人的怪物了。”他转过头来,那金瞳却似带了些叱责,“我让你提前终结她,你为何不听我的?”
霖光的拳头猛地收紧,声音却又轻又低:“我以为我能治好她。我加了更多的虎胆草,我以为,这次会有用”
“当然没用了,这是天命,是瀚渊人无法逃离的结局。”回答的声音却愈加冷漠,“生来就注定会有异变之日他们是向死而生的英魂,亦是不该存在的罪孽。他们,就不应该活着。”
这话,却似点燃了霖光心头一簇干枯的火。
她猛地抬头,那双忍泪的眼睛倏然睁大。
“你说什么?”
她站了起来,就着一身爆裂的泥泞与血污,一把过去揪住眼前的绿袍男子。
“归尘!你好好看清楚,是因为他们活着,才有瀚渊的存在!他们只是病了,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治好他们!”